拾泥螺
2025-12-05 06:08   浏览人次:

  许可仁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才十岁左右,就常跟着妈妈去赶海。那时还不兴叫“赶海”,我们都管这叫“下海”。
  家住在盐场的盐田和盐河边,离黄海不过六七里路。每次下海,都是步行。人群里,年长的有“拾围网”的,有“打潮头”的,我年纪小,只能跟在妈妈身后,专心地拾泥螺。
  下海的日子,多是在盛夏。这时的泥螺粒大肉厚,数量也多,正是拾捡的好时候。每次出发前,妈妈都要算准退潮的时辰,再估摸走路的时间,定下什么时候动身。工具也简单:一人一只水舀,一只小提桶,再加一根小扁担。
  我是盐场长大的孩子,走这六七里路,赤着脚,也不过二三十分钟。到了海堤,还要穿过二三里的沙滩,再蹚过一片没到脚踝的烂淤滩,差不多一里多路,这才真正到了拾泥螺的地方。
  退潮后的沙滩,被炽烈的日头晒得泛起点点银光。泥螺有的裹着薄薄的沙衣缓缓蠕动,有的光溜溜地卧在浅浅的海水里。有的独自一个,有的挤成一堆。我们一到,便赶紧加入拾泥螺的行列。
  拾泥螺虽没什么高深的技术,却也有几分巧劲。我左手端着水舀,见到泥螺,便弯腰伸出右手,右手轻轻窝起,不重不轻地一抄——泥螺就稳稳地落进掌心,再顺手放进水舀里。等水舀将满,就倒进妈妈拎着的小提桶。这么一遍遍重复,泥螺也就越拾越多、越拾越快。
  拾泥螺不算什么重活,可不停地弯腰直腰,时间长了,我那细嫩的腰背也难免酸胀。但盐工的孩子,从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尤其是看到桶里的泥螺渐渐堆满,心里就只剩下满满的欢喜。
  日头越爬越高,不知不觉已过正午。潮水悄悄漫到脚边,妈妈和我才抬起小桶,重新蹚过淤滩,走过沙滩,回到海堤边。
  在闸口洗净脚上的淤泥,我们顶着依旧毒辣的日头,踏着滚烫的盐碱地,一前一后,抬着小提桶往家走。桶里是半天的收获,心里是沉甸甸的喜悦。
  拾回来的泥螺,一部分现炒了吃,鲜嫩爽口。那时候没什么吃的,能嗑上几个泥螺,已是难得的美味。剩下的就用大盐腌起来,留着日后下饭。
  不知过了多少年,听说盐场的滩涂被地方政府收管了,拾泥螺也要收费。泥螺也越来越少,再难找到小时候拾泥螺的那份乐趣了。

扫一扫,手机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