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里的旧时光
2025-12-05 06:09   浏览人次:

  顾立佳
  一缕烟火,一抹回忆,烟火里旧时光在心头缓缓流淌。
  小时候夏天乘凉,蚊子特别多,大人就用稻草编成草结子,上面再撒一些碎稻草或碎麦秆屑子,甚至还洒点水,然后点燃草结子煾出烟来熏蚊子。烟虽然呛人,但很管用,蚊子就被烟熏飞了;冬天比较冷,为了取暖,大人们就点燃豆秆,枯树枝等来烘火。那时由于燃料缺乏,往往都不让这些物体充分燃烧,而是缓慢地煾,利用不充分燃烧冒出的热烟产生的热量,达到延长取暖的时间。冒出的热烟,虽然也呛人,但能给我们温暖。这些烟给小时候的我们带来多少温馨啊,可现在却成了心里上的一种记忆。
  此情此景,也让我联想晨起和傍晚农家小屋的烟囱袅袅升起的炊烟。
  记得儿时,与几个村童割牛草、揪猪菜晚归,时常驻足于村口的大场上。牛在晚霞下自在地啃草,我们小人在大场上任情嬉戏。于是相呼相和,指指点点,数落庄头上的那些正在冒着炊烟的烟囱,哪一个是自己家的。我注目,我寻找,很快就找到我家的了,因为我家住在庄东头,极易找到。看到炊烟,徐徐、悠悠的升腾飘荡,感到自己就好像走到了家里。
  这时我常常透过炊烟,仿佛看到我那裹小脚的奶奶烧饭的情形。看到她老人家,先把用蓖箩淘好的大麦糁子(那个时候几乎没有米)放进锅里,再用水瓢舀上水,盖好锅盖;然后再把一捆柴草抱到锅门口,人坐在灶前的一个矮凳上,小心翼翼点燃柴草揣入锅堂,红红的火焰就跳跃起来了。炊烟便穿过锅灶,顺着烟囱,飞向空中。于是,我就嗅到了浓浓的饭香,我的肚子就咕咕响起来了。   
  所以,很早,我就执着地认为:炊烟,不仅有姿态,有色彩,还有浓浓的味道。 
  想到这,忽觉一阵怅然,我有多久没有见过袅袅升起的炊烟了?三十多年前时常看到家乡砖瓦厂的烟囱里冒出了浓浓黑烟,腾云驾雾;附近化肥厂和发电厂的烟囱里,冒出了淡淡白烟,直冲云霄。可这些烟雾也随着工厂关闭而烟消云散。还有学校、工厂食堂的烟囱里,它们冒的烟雾是炊烟。炊烟是关于故乡,关于童年的记忆之一,儿时,每到饭点,青山绿水间的村庄,蓝蓝的天底下,就会升起一缕缕淡淡的炊烟,谁家呼儿唤女的声音,在村子里悠悠回荡着……
  是啊,大地上的烟雾总让人感动,比如炊烟,宛如高扬的手臂,那是妈妈喊我们回家吃饭;比如田野里焚烧秸秆的烟雾,伴随着牛羊的叫声,在暮色四合中飘荡,寂静而悠长。烟,世世代代与人们生活在一起,所以通常又叫“人烟”。那些人烟啊,饱含着多少人生的章节与起落,又抚平过多少时光与梦境。它们飘飘扬扬,总让我们想起故乡和亲人。
  在烟火人间中寻觅,旧时光的影子悠长而温暖。祖祖辈辈留下的土地,刀耕火种,代代相传。曾记否,每当夏秋两季焚烧秸秆的烟袅袅升起时,那是一种多么熟悉的安稳,因为它预示着来年丰收的希望。
  看,黑黑的草木灰,犹如被子一般覆盖在土地上的一层有机肥,这是庄稼在缷去收成后,以另一种形式回归大地,亦如母亲般的深情,而今这一切都不见了。
  以往缕缕炊烟,无言地诉说着庄户人家的喜乐哀愁,诉说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希望和憧憬。因为它是人间的未来和希望,是人们对幸福生活的记忆和向往,更是乡村一道优美而靓丽的风景。
  但是几千年来与大地为伴的烟,却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炊烟,作为诗词歌赋中讴歌家园的象征,在大地上正慢慢消亡,而一同消亡的还有与炊烟相关的记忆。如今,农户都用上了液化气(天然气),再也不见当年柴火烧饭的炊烟。只有那些零散地分布在田园农庄里一些老房子上,偶尔会飘动起了丝丝炊烟。这丝丝炊烟是房屋升起来的云朵,是柴草灶火化成的魂灵,是村庄的声息和呼吸;庄稼地里焚烧秸秆的烟,也已被正式禁止了,如果随意焚烧将会受到处罚。大地之烟在我的印象中也越来越陌生了。
  人间至味是烟火,旧时光的温情在里面藏匿。烟雾升起,本是极其寻常的,然而数千年以来,烟已经成为农耕文明里,挥之不去的乡情,甚至是乡愁,它在诗里,也在画里,更在我们的记忆深处。我已远离家乡,也远离了童年,但只要想起家乡,那一缕缕炊烟,在傍晚时分缓缓升起,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村庄,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听到了父母的呼唤,而我,仍是那个光着脚丫,一刻也不停不下来的小小人儿,和家乡的每一寸土地亲密接触,好像永远也不会长大……
  我远望家乡的老屋,袅袅地,升起了炊烟。那是老父亲自己在煮饭。父亲因不习惯于煤气灶使用,加之年老记忆力差,考虑到安全因素,我们没让他用煤气灶,还是让他用习惯的柴火烧锅做饭。每每看到这烟雾飘飘的时候,往事历历,脑子越来越清醒,内心却越来越孤独,多想陪伴、享受这种孤独。
  岁月悠悠,烟火里藏着旧梦。于深远天边的岁月里,在深沉寂寥的黄昏中,在所有对故乡的记忆底片上,那一抹烟火,始终温柔惆怅,永远飘荡不息。可以说,烟火,是飘逸在村庄上空的一张明信片,是游子温暖的回归,是每个人心中拉长的对故乡永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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