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元
　　节气从远古走来，它步态轻盈、豪迈气概，韵律整齐、尽显风采。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节气别具一格，独树一帜，它是我国灿烂历史文化中的一朵耀眼浪花，一束艳丽鲜花，一块闪光瑰宝，2016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是我国对人类作出的巨大贡献。节气服务社会，造福人民，人们青睐它，敬畏它。说青睐它，那是因为人们每天都生活在节气中，它和人们情同手足，人们生活离不开它，它为人们的生活提供规律依循。说敬畏它，那是因为在人们心目中，它庄严神圣，形象高大，在它的面前，人们可顺而不可违。
　　若问我对节气知识的涉猎，始于何时，那要追溯到我的少年时期，屈指一算，已近63年。那时，我在篆河小学读三年级，新学期开学后，我领到老师发给我的新课本，除了语文、算术外，又多了一册自然课本，对这门新课，我感到新鲜，课本内容很多，涉及诸多自然现象和自然规律，其中节气章节，深深地吸引了我。给我们上自然课的是皋琦老师。他是一位治学严谨、教学认真的人；他授课条理清晰，深入浅出，容易听懂，同学们都喜欢听他的讲授。通过他的讲解，我了解到我国的节气起源于春秋，成熟于汉代，发源于黄河流域，是上古文明的产物。通过他的讲解，我了解到节气是中国古代根据太阳在黄道位置上划分的二十个阶段，每个节气约十五天，用以反映一年中不同的季节特征和物候变化，到秦汉时期确定为二十四个节气。通过他的讲解，我了解到节气的计算方法，节气是以地球绕太阳一周为一年，将地球绕太阳一周的轨道确立为360度，春分为零度，以后每一个15度为一个节气，共二十四个节气；通过他的讲解，我了解到节气的运行规律，其中，表示寒来暑往变化的有：立春、春分、立夏、夏至、立秋、秋分、立冬、冬至八个节气；象征气温变化的有：小暑、大暑、处暑、小寒、大寒五个节气；反映降雨量的有：雨水、谷雨、白露、寒露、霜降、小雪、大雪七个气节；反映物候和农业现象的有：惊蛰、清明、小满、芒种四个节气。通过他的讲解，我了解到节气在中国农耕社会中占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农耕生产与大自然的节律息息相关，它是上古先民顺应农时，通过观察天体运行，认知一岁中时候、气候、物候等方面变化规律所形成的知识体系。节气科学揭示天文气象的变化规律，将天文、农事、物候和民俗巧妙结合，衍生大量与其相关的节令文化。通过他的讲解，我了解到节气的重要意义，它是中国古代农耕文明的产物，是中国古人对气候变化和时间节律的总结，有重要的文化和科学价值，寓意和象征大自然的变化规律，体现人们对天时、地利、人和的追求，体现人和自然之间的互动关系。皋老师的讲解，打开了我的视野，拓宽了我的眼界，真没想到，节气竟如此奇妙，其中有这么多学问。我当时年幼，对这些深奥知识，仅是粗浅略知，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还达不到深度理解的要求。
　　皋老师所讲授的节气知识，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是他将二十四节气编成《节气歌》，让我们快背速记，吟读起来，琅琅上口，爱不离口，歌词是：“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这歌词浓缩凝炼，通俗易懂，将二十四节气概括成四句话，二十八个字，按春夏秋冬四季排序，每一句代表一个季节，我们无需费多大功夫，只要背上歌词，就能脱口说出二十四节气排序。我对这歌词兴趣浓厚，闲时就拿它当顺口溜念着玩，这无疑成为我的口头禅，每遇有人问我节气排序，我就脱口而出，通过哼吟这首《节气歌》，告之他们答案，他们夸我记性好，头脑灵光，其实，这是皋老师教之有方，我只是效之有仿。对这首歌，至今我还熟记于心。
　　在我的老家流传着“打了春，百草生，收起盹，赤脚奔，上田埂”和“不分不种”的农谚，所谓“打了春，百草生，收起盹，赤脚奔，上田埂”，包含两层意思，前两句的意思是：到了立春节气，春意朦胧，地温初升，百草吐芽，眺望原野，草色隐现，呈遥看近却无之状。后三句的意思是：草色是报春使者，村上人望草色而别冬闲，操农具而迎春忙，他们不再晒太阳打盹，而是走出家门，重拾农事，开始劳作。“赤脚奔”只是表达和渲染一种意象，并非真的要赤脚，表明季节已经转换，到了该下地干农活的时候；所谓“不分不种”，则意味着到春分节气，春季农事活动将全面展开。过了春分，气候转暖，早春中还夹带着几分寒意，当第一声春雷响起，村上的耕手们便以雷鸣为讯，与雷响为约，闻雷声而动，冲雷音而去，踏春寒而行，身裹薄袄，赤脚卷裤，牵着耕牛，扛起犁耙，走向沤地，开始他们的春耕劳作。耕牛由耕架系着，耕架制作简单，由两根木棒连接，木棒两头带有钻孔，在孔中穿入牵绳，将两根木棒连接起来，就成耕架，套在牛肩上的木棒呈曲状，连接在犁头上的木棒为直状，耕手们左手牵绳（绳扣在牛鼻内，引于手中），用于把向。右手扶犁，用于催牛，在耕手们的吆喝下，耕牛牵引耕架，拉动犁铧，向前蹬行，耕手们的吆喝声响彻田野，唤醒沉睡的淤土，惊飞水面上的白鹭，随着犁铧驱动，淤土瞬间从水下上翻，冒出水面，整齐排列，一一被甩在耕手身后，它们呼吸早春空气，沐浴和煦春风，享受温暖春光。到插秧节气，耕手们将翻晒过的淤土耙平，为插秧做好准备。“不分不种”的农谚，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意指到了秋分节气，将进入种麦时段，对于种麦，农家们在时间安排上有考较，农谚这样表述种麦时间：“白露早，霜降迟，寒露正当时。”种田人笃信农谚，这是他们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早种会致麦子疯长，越冬麦苗容易受冻，会影响来年生长，甚至还会死苗；迟种气温偏低，会形成僵种，麦种发不出芽，会导致误茬。因此，他们都选择在寒露节气内种麦。那时，我家有几分自留地，地块离家一里之距，母亲常对我说，种地讲究节气，按节气种才能长出好庄稼。我家采用套茬模式，一年两种，春栽山芋秋种麦，既不误节气，又能提高土地产出。每年，母亲总是带着我和姐姐，既忙栽种，又忙施肥，还忙田间管理，山芋和麦子都获丰收，为家里提供粮食补充，解决缺粮之忧。
　　在我家老屋的墙上，常年挂着一本日历头，在日历头的厚厚纸页上，汇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十四个节气的每一天。日历头是那时乡村家庭的必备，母亲对日历头情有独钟，每晚在睡觉前，她总要习惯性地完成她的规定动作，即把当天日历翻过去（用一根带线圈的铁夹子将当日日历和以往日历合夹在一起，套在挂日历板墙上的铁钉上），令第二天日历现出来。母亲对芒种这个节气特别敏感在意，当日历翻到芒种节气时，母亲就加重语气对我说：“明天就要进入夏插大忙季节啦！”她似乎在提醒我，芒种这个节气很重要，要我去关注它。于是，在那段时间上学路上，我就留神插秧人插秧，他们密匝匝排列在路旁边的水田里，顶热日，挥汗雨，低着头，弯着腰，泡泥水，忙插秧，不停手，那番紧张的劳动场面，着实令我震撼动容，他们分明是在进行一场特殊战斗。回家后，我把看到的情况告诉母亲，母亲对我说：“栽秧最忙人，算是苦煞人，要抢节气，赶进度，一刻都不容耽误，须在节气内收插，滞后就要栽失时秧，栽失时秧就犯农事大忌，会影响秧苗生长和水稻收成。”经母亲这么一说，我方知节气的玄妙和重要，更理解母亲为什么对芒种这个节气那么敏感在意，难怪农谚说：“节气不等人，错过会悔人。”
　　1978年我参加高考，在地理试卷中，出了这样一道试题：有一个人5月4日从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发，两个月后到达尼瓜多尔首都基多。请问该人出发时出发地是什么季节？我国是什么季节？是什么节气？到达目的地时，出发地是什么季节？我国是什么季节？是什么节气？到达目的地时，目的地处于什么地理位置？是什么季节？一共八问。根据自己掌握的地理知识，赤道将地球分成两半，南北两半球季节相反，我立即写出：出发时出发地的季节为秋季，我国的季节为春季，节气是谷雨；到达目的地时，出发地的季节为冬季，我国的节气为夏季，节气是夏至。而到达地基多，它的地理位置处在赤道线上，太阳常年直射，气温高，不分春夏秋冬，全年都是夏季，我作出如上回答。由此可见，节气在我国广泛应用，各领域皆用，就连高考都派上用场，将它列入试题。
　　时下，随着现代化的推进和科技的发展，机械化、智能化、数字化已进入我们生活，人们对节气的利用效率明显提高。比如，插秧由机械取代人工，有些地域甚至不用栽插，直接采取借种播植，收割全部机械化，极大地解放劳动力，提高生产效率，减低人力成本，人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为匆忙赶节气感到时间仓促，而显得从容等闲。再比如，随着人口增长，种植需求增加，传统的节气种植模式已不能满足社会需求，人们利用塑料大棚进行反节气种植，提高种植效率，以满足人们对全天候供给所需，这是科技发力和社会进步的使然，但反节气种植的谷物蔬果，远达不到顺节气种植出来的营养丰富，味道适口，这值得我们探讨和研究。
　　节气向未来走去，我们与它同行，在前行的道路上，我们还会遇到这样那样的新情况和新挑战。为此，我们要做到审时度势，以变应变，变中求新，牢牢掌握应对气候、物候变化的主动权，使自己始终立于时代潮头，走在科技前列，让节气更好地为我们生产和生活服务。我们要在民众中广泛开展普及节气知识的教育，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使人们与节气和衷共济，和谐相处，让节气这一由我们先人发明创造、传承下来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加璀璨耀眼、闪光夺目，愈发风姿多彩、俊秀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