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故乡水码头
2025-01-15 17:37   浏览人次:

  刘德元
  故乡是水乡,篆河似一条清澈灵动的玉带在境内盘桓流淌,水码头如玉带上的玉珠嵌镶在篆河边上。登临水码头,满目皆镜头,河面上,碧波荡漾,行船如梭,往来不断;沿岸上,河风拂来,垂柳飘曳,翩翩起舞,好一派篆河景象,若问谁处景最秀,当数水码头最美。我家就住在篆河畔的老街上,我在水码头边上出生长大,水码头是我生命的摇篮,生活的襁褓,我以水码头为伙,水码头与我为伴。每当回忆少年时光,我就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水码头往事就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
  在尽数水码头中,当数“柴码头”特色最明显,个性最鲜明,它以地势险要、水系复杂而著名;它以交易品种亮、水乡特色丽而闻名;它以由盲者执掌交易市场奇、硕望宿德高而扬名。柴码头建在“三合口”处。所谓“三合口”,是指篆河南、北、西三流在此处交汇,交汇的中心位置,水流湍急,对冲互击;竞相碰撞,掀起巨浪;涡流转动,形成旋圈;不慎卷入,易致倾船,大有令人胆寒之惧。船行于此,船夫们都格外小心,生怕陷圈。此处水深流急,难以下篙,只能靠用摇撸相助,以绕行避险,保证行船安全。柴码头场地空旷,为柴草交易留足地面空间,每天交易的柴货,通过南、北、西三条水路运抵码头,上岸入市交易。交易市场业务繁忙,成天交易热欢,方圆数里人都将货料运到市场交易。交易的芦苇、杞柳、蒲用于编织;茅草用于盖屋;杂草用于烧料。盲者胡爹家离柴码头很近,他家住屋坐北朝南,面柴码头而建,他是柴货市场掌门人,成天忙于柴货交易。他业务娴熟,不凭眼力,就靠手感,摸货能敲定价格,抹秤能计准重量,脱口能报出售价,准确无误,堪称一绝。他心中有杆秤,一手托两家,为买卖双方提供公平交易,受到大家一致认可。柴货市场位于我家东边,和我家相距不到百米,家里购买烧草很方便,草灶用草都由母亲到市场购买,她买好后,我和姐姐用笆勒(系一种由蔴编织带底的扣绳,多供抬笆斗用,也可作它用)将柴货兜起扎紧,用扁担抬回家。
  鱼码头建成时间较早,最初为零散渔户所用,后来公社成立渔业大队,将分散的渔户集中起来,这里便成为专用鱼码头,鱼码头拐弯向内,有一道河汊,可停泊百条以上渔船,号称渔港,渔业大队大队部就建在河汊边上,队上渔船每遇台风天气和下暴雨,都在渔港内停泊避险。篆河渔资源丰富,县水产公司看中此地商业价值,便在鱼码头设了水产站,站上配有两名工作人员,每天渔民们捕捞满舱后,便将渔船停靠鱼码头,起货上岸,站员们接货过磅,然后对外出售。水产站名气很响,每天购者不断。篆河水域广阔,鱼种繁多,渔民们捕捞的鱼类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鲫鱼、鲤鱼、白条、黄箭、鲶鱼、鳗鱼、胡头呆子鱼、黄鳝、青鱼、鲢鱼,甚至还有河豚,足以满足购者所求,余货作腌制处理,适时再对外销售。在当时,当地人还不掌握河豚烹饪技术,对河豚不敢贸然食用,都说如果处置不到位,食用后会导致中毒。有一次,我在鱼码头边上捡到一条渔民丢弃的河豚,带回家放在水盆中养玩。这条河豚呈团状,肚大腰圆,一副憨相,惹人喜爱,它鼓着肚子在水中呆游,我撩逗它,它嘴里不停发出咕咕声,我觉得好奇,这是平生第一次听到鱼会发声,我不理解它叫声为何意,就询问母亲,母亲对我说:“这种鱼通人性,它是对你说,不想呆在水盆里,想让你放它回河里去。”于是,我顺从母亲的话意,将它放到家前河里。获得自由后,它摇头摆尾,在水中逍遥畅游,嘴里又发出咕咕叫声,我猜度,它这一次叫声和上一次有所不同,是感谢我对它放生。父亲喜欢吃鱼籽和鱼泡,母亲就提前和站上订货,到时直接去取。红烧鱼籽鱼泡是母亲的拿手绝活,堪称美味佳肴,她烹饪给父亲吃,我们全家人也分享其中。
  米码头历史悠久,底蕴深厚,其血脉里流淌着红色基因,它是恒丰米厂的专属码头。恒丰米厂始建于1946年,为新政府财经科所办,该厂加工的米,通过专属码头经水路南下,源源不断运至前线,为部队提供粮食保证,为解放战争胜利作出卓越贡献,立下汗马功劳。当时陆路运输不畅,都靠水路行运,新政府对恒丰米厂选址十分慎重,他们综合诸多因素,经过反复推敲,最终将厂址定在西街尽处、远离闹市、水运便捷的二渡口边。建国后恒丰米厂不断扩容,1954年更名为国营滨海第一碾米厂,之后又改为国营滨海县獐沟粮油加工厂,成为县粮食系统骨干企业。
  故乡水码头充满魔力,是一弯销魂勾魄的迷恋。在游子心中,每个人都藏有自己的童趣少乐,我亦如此,曾经历过两次:一次是在我读小学三年级时,那天中午我放学回家,在渡口等渡,闲着无聊,便玩起打水漂来,打水漂是我的特长,我比其他同学打得好。我正玩得开心,不巧一个水漂因用力过猛,打到河对岸水码头上,将正在洗碗的街坊亚二奶手中碗打碎,她抬头一看,是我从对岸打过来的,但隔着河,她没发声。到家后我立即将自己犯错告诉母亲,母亲听后,脸色顿时沉下来,她随即到亚二奶家去,向她赔不是。亚二奶原本不开心,而母亲主动登门致歉,她脸色立马由阴转睛,怒气顿消,此事就算了结。回家后,母亲很严肃地对我说:“咱家做错事应主动向人家认错,这是对人家尊重,这样人家就会谅解你,今后你要切记这么做。”母亲的话掷地有声,分量很重,对我启发很大,我铭记在心,后来我也用母亲的话教育自己子女。另一次是在我读小学四年级时,那是一个夏日,午后我下河戏水纳凉,在家旁的水码头下洞隙里,无意中掏出数枚鸡蛋,我觉得好奇,于是就把这鸡蛋带回家,我问母亲:“这鸡蛋怎么会跑到水下的?”母亲笑着对我说:“这是水獭从我家鸡窝里叼走藏在水下的,怪不到最近咱家鸡子下的蛋少了起来,原来是水獭搞的鬼,作的祟,今后要对它加以提防。”经母亲这一说,我知道水獭是个厉害家伙,就想看看它长啥模样,每问及他人,他们都摇头称没见过,只是说水獭是个精灵,善于潜水,惯于躲藏,成天神出鬼没,很难被人捕获,我觉得无奈,只得打消见它念头。水码头为我少时生活添兴加趣,我的少时生活体验颇多,可谓五光十色,丰富多彩。
  故乡水码头充满吸引力,是一缕缠绵萦绕的乡愁。每次回老家,我总要在水码头上驻足停留,凝思冥想,慨叹过往的水码头生活。故乡的水码头,它洒下老街人的辛勤汗水,记载老街人的勤劳智慧,见证故乡的沧桑巨变,留下我的甜蜜记忆;故乡的水码头有讲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情话。如今,老街人多已搬至新区,他们的生活条件较之前有了大幅改善,生活用水早已实现由河水向自来水的转换,水码头功能渐已退去。但无论怎样,我的心总是紧系故乡水码头,这种情结,难以用准确语言表达,我搜肠刮肚,把想要说的心里话浓缩成一句,那就是:我爱故乡水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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