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梢头 梨花语
2025-05-09 07:05   浏览人次:

  一
  三月,岭山村梨花恣意绽放,梨园在春风的轻柔涤荡中,悄然化作一片梨花海。
  车辆行驶在岭山村平坦的水泥路上,仲春时节的暖风挟着似有若无的梨花香不容拒绝地从车窗闯入。通往梨花语景区的道路上停了很多车辆,其中有不少外地车牌,看来这梨花已声名在外。我们将车停下,满树的梨花静白得像星星一样缀满枝头,仿佛踏入一个如梦似幻的仙境。村民的白色二层小洋房门前种了些蔬菜和鲜花绿植,在阳光下像一幅完整的乡村油画。
  清明节前的风有些许寒意,我们不禁将衣服再裹紧一些。复古又大气的景区大门牌楼上“梨花语景区”是滨海籍著名书法家管峻书写的楷体字,明丽柔雅,笔墨之间充满了灵动与韵味。门牌两侧的楹联“故道平沙天地间,恰海晏河清,神怡心旷;梨园细语芳菲处,正莺歌燕舞,日丽风和。”是由中国作协会员汪洋撰写,意境优美,通过自然与人文景象的融合,营造出和谐明丽的画面感。
  漫步梨园,清丽淡雅的梨花开得正白,绿叶却还羞答答的没抽芽,干枯的枝丫上,纯白色的小花朵上辅以星星点点的花蕊,竞相绽放。让我们几人同时尖叫,而后失语。该如何描述梨花语的美呢?满园盛开的梨花,恰似雪后初晴时,美得让人眩晕,美有时候是湿润的,会让人感动到眼眶瞬间泛出泪光。美有时候是一种孤独,若一人,不建议来梨花语,眼前如此美好的景致,会让他的内心更加孤独。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会久存,这满园的梨花更是如此,清明过后不久,这梨花便会香消玉殒,只可惜不会有一个黛玉因它们的殒逝而哭泣,然后将它们埋葬。
  进入大门是一株花甲之年的老梨树,朵朵梨花娇俏得像王母娘娘身侧的仙女,婀娜地紧紧围绕在老梨树的身旁。我深埋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多想立即脱掉厚重的大衣,爬到梨树枝干上大叫小伙伴的名字,然后一起坐在梨树上晃荡起双腿来。儿时,在乡下,我家屋后也种了一棵梨树,每到秋季果子成熟时,我最常做的事便是趁大人不注意和小伙伴们一起爬到梨树上,带着水果刀和网兜,坐在最粗的树丫上,先将触手可及的品相好的梨吃掉,然后再用网兜将高处还未被鸟啄食的梨兜下来,继续吃。这时母鸡领着小鸡们叽叽喳喳地来到梨树下,吃着我们削下来的梨皮和未啃食干净的梨核。直到我们的肚子吃得饱饱的,便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腿,阳光透过叶片星星点点地照在我们的脸上,风见状也施施然地轻抚我们的脸庞。这时一只鸟儿从天空中掠过,在它们展翅飞翔的余波中,我们心中对自由的渴望达到了顶峰,那时只希望快点长大像它们一样装上翅膀,那样就可以远离村庄到更广阔的地方去。人总是这样做着自相矛盾的事,在儿时想要逃离生长的地方,到了中年后又想要逃离城市返璞归真地回到生长的故乡。
  “摩天轮,妈妈你快看”女儿欢快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梨园,只见不远处高高耸立着一个七彩的摩天轮,女儿小时候带着她去过很多地方的游乐场,却唯独没坐过摩天轮,她时常心心念念地想要体验一次,景区里的摩天轮像冥冥中注定一样,正好圆了她的愿望。我们在景区内的草地上搭起了帐篷,坐在露营椅上,喝着我最喜欢的茉莉龙井,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将梨花纷纷卷起,漫天飞舞的梨花,美得让人感动,我说快看梨花雨,女儿说:“梨花语中刮起了梨花雨。”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谐音梗逗得哈哈大笑,随后细密的雨滴飘飘洒洒地落在草地上、帐篷上、梨花上,“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我想起少时陪长辈一起听的京歌《梨花颂》“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梅派圆润婉转的声线传递着哀愁,让人想起贵妃的绝美容颜与唐玄宗千古一叹的凄美爱情。
  二
  夜晚,在朋友圈看到一组月夜中的梨花语景区,楼阁沐浴在月色之下,梨花低垂于月夜之中,洁白的梨花在清冷的月色、朦胧的灯光下散发出“不愁占断天下白,正恐压尽人间花”的秀雅清丽之气。世间所有的风景都会影响人的内心生活,看到怡人的风景,娇艳的花朵,都会从内心深处生出愉悦欢快的心情,懊恼这美丽瞬间的短暂,便希望它永恒,而相机便可以实现短暂的永恒。
  梨花语景区所在的岭山村以前是大套乡,现在叫现代农业产业园。大套乡属于黄河故道沿线,据说当年这块地区因砂质土壤且地势高亢不适宜麦稻的生长,正好梨树适合在湿润肥沃、排水良好的砂壤土上种植。1958年当地村民在专家的指导下栽植各类果树几千余亩,至1987年梨树栽植面积扩种至万亩。儿时常听大人说“天场大套没人敢到”那时因为穷得叮当响而“恶名”在外,如今现代农业产业园紧跟国家政策大力发展农业,将过去没人敢到的地方建设得美名远扬。现代农业产业园不仅有梨花语景区还有滨海农旅农科园,每逢假日周边县城的人们便携家带口来体验采摘的乐趣。
  三
  梨花语景区回去的一星期后,梨花的美让我有些意犹未尽,于是我们便决定再一次相逢梨花语景区。去的前一天晚上,又下起了雨,这次的雨有些大,我睡在被窝里,听着外面急切地雨声,担心这恼人的雨会将梨园的梨花无情地击落,又担心春雨缠绵会一直下,影响第二天的观感,于是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而起床看外面的雨势,时而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好在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是个艳阳天,便听着雨声沉沉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果然艳阳高照,我们到景区外围时车辆已挤满村庄,原来是梨花语景区举办的梨文化主题月活动盛大开幕,看来都是闻花而来的人。景区内热闹的节目表演吸引着游人驻足观看,右侧宣传栏边的桌台上展示着,滨海楹联、正红草柳编、滨海肉圆、陈氏木雕……让我们感受了一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盛宴。我们在景区玉雨题襟楼的阅读书房中,发现了关于滨海县的县志、悦海悦心月亮湾等描写滨海风土人情的地方书籍,便饶有兴致地翻看着,《缤纷滨海》它让我们对生活的土地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在翻阅的过程中,筱谷姐发现了她父亲周广礼老先生编撰的《老东坎史考》一书,这让她万分激动。她立刻请此次同行好友为她和父亲的书拍摄一张合影。看着那一刻的情景,我既感动又欣慰,因为文学的力量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在这一刻得到了传承和彰显。
  在看台上我望着看不到头的梨园,和刚翻新的褐色的泥土上,仿佛听到“快点来,追我呀”;然后我看到儿时的一群小伙伴光着脚在泥地上奔跑、吵闹、追逐,听大人说李二狗家的梨又甜又脆和我家的品种不一样,便叫上小跟班陈皮头和我一起去李二狗家偷梨,他放风,我爬树,爬到一半时,“是谁?”一个粗犷的声音吓得我从梨树上摔了下来……我抱着胳膊呜呜地哭着,之后母亲和父亲便来了,将我带去医院,幸好只是脱臼不是骨折,到家后母亲还未来得及教训我,李二狗便拿着几个梨送到我家来了,母亲连忙说不要,我心急如焚地想帮母亲应承下来,快快将那梨吃到肚子里去,最终母亲还是接受了那梨,我连忙拿起一个梨,用嘴啃掉皮,“真甜,妈妈,你也尝一口。”母亲说梨不作兴分着吃意寓“分离”,我讪讪地说了一声哦,便继续啃着我的梨。转瞬我们逃离那片养育了我们的土地,想看更广阔的世界,即便未与母亲分梨吃我们最终还是会分离……此刻岭山村梨园生活的小伙伴他们是否也会和我们当年一样,逃离这片土地呢?我想不会,因为他们有这片梨花海,深深地羁绊着他们的心,让他们即使离得再远也会回到家乡吃一口秋日可口的甜梨,沦陷在父母的饭菜香里,为家乡农业的发展增添一抹新兴的生命力。
  四
  回程的路上,一个村民在路旁卖梨,我好奇地驻足,这个季节梨花才开哪来梨的?他说这是冷库里的,我说那肯定不好吃,他信誓旦旦地说口感不逊于当季的梨,不信你来尝一个,说着他自顾自地拿起一个梨削掉皮送到我的手中,当我尝了后说确实不错时,他不经意流露出得意的神情,像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小孩子憋着一口气,终于争气后的样子。我说那给我称几斤吧,他说这是秋月梨,还有无名梨、圆黄梨、丰水梨、丰冠梨,他让我等今年秋天梨果成熟时再来,那时节梨的品种丰富,当然也更新鲜,说完他呵呵地笑了起来。随后他又向我介绍起了大套蜜梨膏,是精选大套无名梨另加枇杷、罗汉果、川贝以及冰糖采用古法熬制,一勺梨膏入口,甘甜美妙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让整个身心都得到了最温暖的慰藉。听着他的描述让我想起儿时咳嗽母亲熬制的冰糖梨茶,当即我又多买了些准备回家也为女儿熬制冰糖梨茶。我们往景区大门行走时,依然有络绎不绝的人往景区赶来,老梨树前,有人在拍照,那是一家三口,女儿银铃般的笑声仿佛春风般飘散在梨花丛中,夕阳此时恰到好处地照耀在他们一家三口的脸上,让人由内心深处生出幸福之感。
  此次我所遇到的梨花、月夜下的梨花语、雨中的梨花……从清丽到清甜,都是在向我展示一个更为多元化的梨花语和现代农业园。
  回家后,我在厨房为女儿熬制着冰糖银耳雪梨汤,氤氲蒸腾的烟火气拨开我的思绪,仿佛那随风飘舞的梨花又在眼前荡漾……  (范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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