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县富康路实验小学六(7)班 刘芷欣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时,老街还浸在一层薄薄的雨雾里。青石板路被雨丝打湿,缝隙里的水洼倒映着屋檐垂落的雨线,风一吹就轻轻晃。巷尾早点摊飘来豆浆香,混着早起老人胶鞋踩出的“啪嗒”声,给清冷的早晨添了活气。
张叔的修鞋摊就支在巷口老槐树下,蓝色雨棚像朵倔强的花,铁架上还挂着去年的槐树叶,却依旧准时在晨光里撑开。这么多年,无论酷暑寒冬,这抹蓝色从没有缺席过。
他坐在磨得发亮的木凳上,右腿假肢抵在踏板上,金属扣泛着冷光,踩出的“嗒嗒”声却格外稳。修鞋时,粗糙的手指会轻轻摩挲磨损处,指缝里嵌着皮革屑,掌心老茧硬得像薄壳,碰旧鞋时却格外轻柔。锥子穿过鞋底,他微微俯身盯着针尖,银线在指尖绕两圈猛地一拽,线脚便服帖嵌进皮革,雨雾里那点银亮,比天边星子还暖。
我第一次找张叔,是四年级的那个春天。运动鞋底薄如蝉翼,走路硌得脚心疼,我攥着鞋犯嘀咕,怕修不好还贵。他接过鞋按了按:“孩子脚嫩,这么走一天肯定疼。”说着翻出块绣着云朵的软鞋垫塞进鞋里,又在鞋底缝了圈细密的线,“这样能多穿阵子。”我想多付钱,他却摆手:“你是学生,钱得花在正经地方。”接过鞋时,鞋帮还是暖的,那天走在雨里,连雨丝都不那么凉了。
后来听邻居江奶奶说,张叔曾摔过人生重跤。他以前跑运输,手脚麻利,能扛重货上三楼。可一场车祸让他没了右腿,有人劝他申请低保,他却摇头:“我还有一双手,能自己挣饭吃。”出院后他跟老鞋匠学手艺,手指被锥子扎破就裹着创可贴练,晚上对着旧鞋琢磨针法,桌上旧鞋堆得像小山。江奶奶还说,有次张叔手指肿得像萝卜,还熬到半夜给邻居孩子补书包带,缝了只小老虎,分文没收。
去年初冬的傍晚,冷风裹着暮色,我看见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蹲在摊边哭,手里攥着断带的文具盒。张叔放下锥子摸她的头,听她说完没带钥匙、文具撒了一地,便扶她坐好,倒了杯热水,还拿出舍不得吃的巧克力。他用彩色尼龙绳把文具盒带缝好,打了个蝴蝶结,帮她给孩子妈妈打电话,反复说“孩子很安全”。直到小姑娘妈妈赶来,他还不断地叮嘱“路上慢点”。
如今我六年级了,老街不少旧房子翻新了,水泥路代替了部分青石板,可张叔的摊子还在老槐树下。那束暖光不如霓虹耀眼,也不是路灯规整,却像冬夜炭火、雨天里的伞,藏着他在风雨里熬出的韧劲,藏着对生活的认真,更藏着对世界的善意。
原来“暖光”从不是壮举,就像张叔这样,用手艺和耐心缝补生活缺口,在烟火里活成一束能温暖别人的光。指导老师:潘引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