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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内蒙看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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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立辉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7386 发布时间：[2024-3-22] |
儿时，当我从小学课本里第一次读到《敕勒歌》，就被草原的苍茫景象深深感染。我看了下地图，草原离我们太遥远了。当我从苏州弄来十几平方米草甸铺在自家小院前，顿时觉得已进入“天苍苍，野茫茫”的世界。
直到20多年后一个8月，我怀着走出城市喧嚣的渴望，从上海浦东乘飞机到呼和浩特，又换上汽车，几经周折，终于第一次走进内蒙古察哈尔右翼中旗辉腾银勒黄花沟大草原。
面对蓝天、白云、绿草，我像一个打开了一本奇妙画书的孩子。踏进黄花沟草原，目光所及，尽是无边的原野，大片大片的野花像奔腾的海洋排山倒海般地呼啸而来，那么狂热，那么挥霍，就像一个人把一生的热情耗尽于一个季节。在这里，哪里都不是路，但哪里都可以走；哪里都不是床，但哪里都可以躺。我仿佛一只刚从笼子里放出的小鸟，在黄花大草原上翱翔！
这里景观绝妙，有高山草甸草原，有黄花沟奇石，还有雄伟壮观的风力发电场。整个草原牧草丰盛，鲜花遍野，牛羊游逛，野马飞腾，情歌嘹亮，森林茂密，古柏参天，山峦起伏，沟壑纵横，两岸壁立，山势蜿蜒，更有双驼峰、卧龙峰、佛手山、神龟岭、挂瀑崖、仙人洞、三叠泉、一镜天、木鱼台和神葱岩等等，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堪称塞外奇观。
夏季的草原，牧草是沉静的，芳草中弥漫着一股少女的气息，清纯、神秘、诱人。走在广漠的草原，让你能够感受到一种生命的躁动，亦如起伏的胸膛下奔流的热血。
草原上的羊群像随地抛撒的白珍珠，又如同蓝天上飘飞的朵朵白云。草原上的骏马英姿在很早的岁月里便牵动了我的心，现在我终于看到了成群的骏马，马的颜色绝大多数是深棕的，也有枣红色、栗色、白色、黑色、灰色。马脖子上的鬃毛飘动，尾巴有力地甩动，肌肉不停地抖动，四蹄不沾地似的在空中腾跃。忽然，嘶鸣声传来，悠扬、豪放。起初是唯一的，接着有两声、三声的和鸣，之后便是交错叠出的群体嘶鸣，如雷电横空滚过，似旋风直卷云霄。杜甫曾有讲坛曰：“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
马鬃闪亮起伏相叠，马背曲线相叠，鼓点般起落的铁蹄细密相叠，还有嘶鸣声，此起彼落相叠。它们无牵无挂，无拘无束，想撒野就狂奔，想高歌就开喉。草原啊，唯有坦荡的草原，展露出博大广袤的胸襟，给马们以活力，给马们以蓬勃的生机。没有草原，恐怕千里马也难逃退化的厄运。生命以奔腾的形式存在，草原上滚动着的是活泼泼的大潮！
绵羊们吃饱了，就在草原上卧下，觉得韶光不可蹉跎，就又成群结队在无垠旷野上漫步，向远方发出几声深情的“咩咩”。这时，有几位作家和诗人走过去，羊也许觉得应该为这些儒雅的人让路，就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是在等待，等待他们吟出那“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佳句。
这个世界上的羊依然很多，但大致只有两类：一类是供人吃肉的羊，一类是供人剪羊毛的羊。
这个世界上的人当然更多，但大致只有两类：一类是杀羊的人，一类是吃羊肉的人。
真正的羊，真正的诗，已经死了。
我静静地卧在青草起伏的草地上，感受着夏日草原细微的声音——好像在这风里狂野摇摆的绿草前，我自己渺小得像个蝗虫。我摘掉了墨镜，草原在我眼里清晰无比。绿草对我敞开了它们的怀抱，让我看到了它们的内心，让我明白一个道理，生命是没有尽头的，它在我们的身体里以一种特定的方式活着。
风揭穿了草原的秘密。绿草起伏处，隐约可见各类昆虫展翅飞翔。把蛋生在花丛深处的鸟，惊恐地冲向高空，在天上盘旋鸣叫。
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来形容草原的话，那就是“狂野”了。你能想象一个人站在田野中间，站在天与地中间被风吹拂着的感觉吗？那一瞬间整个世界没了别人，也没有了别的植物，他的眼里是大片大片野花的舞蹈。千千万万株绿草，与这亘古长存的大海般宁静的原野息息相通，渐渐地融为一体，而且那样和谐，那样亲密。啊，我才明白，人类穿衣服，而地球也要穿衣服，绿草、森林就是地球的衣服；人类的生命与绿草息息相关！如果地球没有衣服，赤裸着荒沙一片，人类还能有衣服穿吗？
午餐中的羊肉特别鲜美，透着牧草的清香，奶茶更加甘甜，可我的心思不在餐桌上。主人献过蓝色哈达，一首接一首的祝酒歌震天动地地响起。我胡乱啃了几块大饼，然后离席，去观看巾帼英雄们的竞技项目上：姑娘追！
身穿蒙古民族服装的小伙子春风得意，兴高采烈地大声嚷嚷，好像要把能开的玩笑都开上一遍似的，平时哪敢如此放肆哟！
浓妆艳抹的姑娘此时格外温顺，一个个红着脸蛋，轻抚黑辫，微微含笑，暗送秋波……小伙策马在前，姑娘紧追其后，风卷残云，两匹难舍难分的流星似的骏马，传递着热辣辣的爱，愉快的“姑娘追”，是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的表现……我仿佛看到成吉思汗、努尔哈赤们金戈铁马的战斗场面，我感到血液流动加快，眼眶发热。
博大的土地，广袤的草原，必然造就粗犷豪放的民族，我们在领略草原的同时，更深深地体验到了草原民族豪放的性格。那歌声悠扬旷远，直达无边的苍凉的曲调似在呼唤着远古的灵魂，让人终生怀想，没齿难忘。我的一缕情思、三分魂魄永远系留在了辉腾锡勒草原黄花沟。
有一首诗，我非常喜欢：
想想草的一生
我们还有什么念头不能茂盛
我们被草包围着
拯救着 喂养着
草以一种微微的清苦提醒我们
枯荣的 不仅仅是时间
所以吃草长大的哲学
就很肥壮
犹如一匹马从栅栏冲出
生命是什么 除了奔跑和劳作
……
我们拥有生命 并且拥有草
我们发现了艺术 使我们懂得了
和草在一起 火最先熄灭
一个人的时候，重温这首诗，总感觉特别苍茫，内心里似乎失去了什么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与草一样卑微平凡。但人走了，成了大地上的一抔土，而草却生生不息。笑在最后的还是它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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