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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变的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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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洪仁忠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7661 发布时间：[2023-12-21] |
清晨的小街上人流如织，许多年轻的身影手拿早点，匆匆闪过。只有街边摆摊的摊主和踱着方步遛狗逗鸟的有闲者注意到，街上最近多了一只流浪狗。
这是一只体型瘦弱的小狗，浑身毛发灰不溜秋的，沾着尘土泥巴，到处起球打卷，脏兮兮的。引人注目的是，它脸上竟长着一对突出的黑眉毛，眉头总是紧锁在一起，嘴巴两边各有一撮白胡子，特别醒目，乍一看像是个饱经风霜的皱巴巴的小老头。可仔细看它的全身，应该是只不足半岁的小奶狗，不知何故被主人遗弃或跑散了，现在就是只无主的流浪狗。
只要附近有人，小狗总是与人保持足够的距离，显得小心翼翼。它看人的眼神总是透出紧张，躲躲闪闪的，发现你看它，会立刻将目光移开，低下头去，并做出逃跑的预备。它的尾巴一直低垂着，夹在两腿中间，从未见到举起或摇动过。它的神情和动作处处显露出自卑和猥琐。
小狗白天经常出现在街边的几只垃圾桶附近，这里找到残骨剩饭的机会最大，虽然有些冒险，但不能等到夜晚，那样食物不是被其它动物捡走就是被人们运走。烤串等小吃摊点附近也是它向往之地，偶尔会捡到人们吃剩随手扔下的肉串骨头之类，然而时常遭到摊主凶巴巴的喝骂和驱赶，有时还会被黑亮的皮鞋皮靴狠狠踢踹。最让它害怕的是那些牵在贵妇人或老者手中的宠物犬，虽是同类，但一见它便像见鬼似的嘶吼狂叫，拼命地要挣脱绳索，像是要扑上来一口将它吞下去。此时它总是吓得魂飞魄散，玩命地跑开躲起来。
不知从哪天起，小吃摊和垃圾桶附近不再见到小流浪狗的身影。这一变化对于小街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没有丝毫影响，只是那些摊主少了个随意呼来喝去的玩偶，抱在主人怀中的宠物犬失了个任意欺负的对象。因而竟有人留意寻找起它来，终于发现它跟在一位身穿橘黄色工作服的环卫工身后，想必是有了主人。
人们注意到，小狗身上的泥巴灰尘不见了，毛发不再起球儿，灰扑扑的身子看起来干净了许多。脸上的黑眉毛白胡子依然很突出醒目，但细看之下，似乎也不再那么难看，甚至有几分可爱。它的体型依然不大，但比过去成熟饱满了不少，算一只半大狗，俨然一位带着朝气的少年。看来有了主人安排吃喝，虽说是粗菜淡饭，但总比过去翻垃圾桶强多了，长点膘是自然的。
当清洁工主人将装运垃圾的电三轮停下，小狗便从主人脚边跳下来，安静地站或坐在一边，看着主人从垃圾车上取下扫帚畚箕，开始工作。它的神态显得很平静，当陌生人走近，不再像以前那样慌忙躲开，看人的目光也不再躲躲闪闪。尾巴依旧下垂耷拉着，未见高高竖起过，但主人走近时尾巴便会突然摇动起来，带动整个屁股往两边扭出明显的幅度。跟着阔主出来闲遛的宠物犬见到它依然会狂叫，但它已不再害怕逃跑，至多是往自己的主人身边靠一靠，并用愤怒的眼神回怼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对手。
小街上的日子在一页页翻过，小狗每天都跟着清洁工主人亦步亦趋。就在人们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之际，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那只狗不见了。询问清洁工，他轻飘飘地一笑：“送人了”，便不再言语。问者竟有些怅然若失。
秋渐深，小街上的落叶随风旋舞，街边的烤串摊点也移入店内。一个生意清淡的晌午，烤串店款款走进一位浑身珠光宝气、怀抱“小孩”的妇人。店主连忙站起来招呼：“这位大姐，是给孩子买肉串吗？”说着扫一眼妇人怀中，只见“孩子”身穿一件橘黄的衣服，头戴一顶橘黄的线帽，嘴上戴一只雪白的口罩，双手套一副黑色的手套，脚上穿一双黑色的鞋套，全身上下穿戴整齐、包裹严实。但总觉得哪儿不对，有些怪怪的。店主正在愣神，妇人一翻白眼道：“哼，什么眼神？这是我的雪纳瑞！”说着帮“孩子”脱下帽子，拿掉口罩，抓起一根肉串就喂。
店主再定睛一看，原来妇人怀里抱着的是一只宠物犬，土灰色的毛发泛着油光，一对黑眉毛浓密粗长、眉头紧锁，下面是一双乌溜溜发光的小眼睛，透出一股莫名的傲气。最醒目的是，嘴巴周围生着一圈长长的白胡子……店主越看越觉得眼熟，忍不住问：“这狗儿好像见过，原来不是跟着一个清洁工的么，怎么到你这了？”妇人白眼再一翻道：“这是雪纳瑞，世界名犬，怎么能跟着一个清洁工呢？我花了好几百呢！”语气中满是轻蔑。“啊？这么金贵！”店主想凑近了再细看一眼。
那狗儿见店主伸头过来，顿时凶相毕露，将头高高昂起，龇起牙咧开嘴，发出“呜呜”的警告声，两只小眼睛凶光逼人，随时就会扑上来的样子。店主见状，吓得赶紧后退。这时，门外传来另一宠物犬的汪汪声，妇人怀中的雪纳瑞立刻换了一副模样，变得异常激动，也欢快地汪汪叫起来，与门外的狗儿遥相呼应，并意欲挣脱主人的怀抱跑出去会友。妇人急忙丢下两块硬币，抱着她的爱犬追出门去。
店主望着她和它的背影，苦笑着摇摇头，不禁感叹狗儿竟如此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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