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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灾无难为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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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孙信成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7336 发布时间:[2023-12-5] |
今年春节期间我跟几个朋友聚在一起打牌,中途我突然没了反应:既不抓牌也不出牌,别人叫我也不应答,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就像按了暂停键一样。大家一下子紧张起来,手忙脚乱地给我灌水、捶背、掐人中,一切均无济于事。大约过了一分钟,我醒了,迷迷糊糊的,看到桌上摊着牌,我问:怎么不打牌?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可把我们吓死了!然后问我知不知道这会儿在哪?我说不知道。又过了五六分钟,我方渐渐回想起身处何时何地。事发突然,情况严重,他们赶忙通知了我的弟弟及远在省城的妻儿。 家门口,闻讯赶来的亲戚已等候多时。见面后,他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酒你不能再喝了!口气中满是嗔怪和惋惜。我故作轻松地回说“没事没事”。其实我心里清楚,此事非同小可。常识告诉我,我脑子里可能长了东西。傍晚妻儿来电,说已联系好医院,他们连晚赶回来接我。 这晚我破例没有喝酒。灶台上用过的餐具、地板上换下的衣服、书桌上凌乱堆放的纸笔书籍,一片狼藉,但我已无心收拾。简单地准备了一下入院必需的用品后,我径自坐到书桌前,想到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不知能否回来?不知回来时是什么景况?见多了人生无常,聚散无定,生命脆弱,此时的我,心里显得出奇的平静。我拿起纸笔,想给孩子留几句话。说是孩子,其实他已年届而立,早已成家,但在我眼里他依旧是个孩子,是个需要我时时提醒、督促、呵护的孩子。可刚写了“儿”,一种生离死别的悲凉突然涌上心头,眼泪瞬间破防,再也写不下去了……就这样一个人木木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那泪水已凉湿了面颊和前襟…… 第二天上午我即住进了省城的脑科医院,开始各种各样检查。脑电图、心电图、核磁、CT等等,都没查出结果。后来又做了增强型的、24小时动态的脑电图检查,还做了系列心理测试。排队检查和等待结果的日子是漫长的、难熬的。从表面上看,我面色红润,意识清楚,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完全像一个正常人。渐渐地我也把自己当成了正常人,有时趁医生护士不在,偷偷溜出医院,来到离院一里左右的“先锋书店”看看书、散散心。这个书店我之前去过,现在感觉较前有很大的变化,不仅书的种类增多了,档次提升了,而且店面装饰新潮,格调典雅,成了少男少女们读书购书拍照打卡的网红地。置身于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人之中,沉浸在古今中外、天南地北的文字情境里,我竟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住院病人,那灰了的希望又渐渐地燃了起来。 有一次,当我从书架上取书时,突然后退几步摔倒,失去意识,前后约半分钟。这个情况是我醒来后扶着我的两个店员跟我描述的。这是住院一周发生的事。 次日,24小时脑电图检查结果出来了:大脑颞叶部异常放电,符合癫痫症状。接下来就是针对性地治疗,吃药、挂水,定时测量血压、血氧……天天如此。医生尽职,护士敬业,病人配合。就这样又过了一周,眼看同室的病友换了一茬又一茬,我就像一个始终未修满学分的差等生,迟迟不得毕业。我心里着急,要求出院。医生原则同意,同时告诉我,像我这个年纪患这种病的情况非常罕见,而且目前病因还未找到,要做进一步检查。并说有一项检查本院做不了,需把血样送到外地的医学检验室去做,自费,3000元,问我做不做?闻听此言,妻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忙不迭地连声说道:做,做,再多钱也做!医生离开后很快又返回,说不是3000,是5000,问还做不做?并再次强调自愿、自费。我们表示没有异议,于是成交。半小时后,护士来抽血。跟她同来的是一个戴头盔、穿冲锋衣和运动鞋形色酷似送快递的青年人。护士把血样交给他,妻也把钱转给了他。 出院那天我早早就醒了,躺在床上,脑子里盘算着出院前要办的事。护士为我挂完最后三袋水,终于拔掉了陪伴我一周的留置针头。接着我开始跑上跑下,打印体检报告,办理出院手续……离开前我跟医生、护士一一打招呼告别,他们一再叮嘱我按时服药,不要抽烟喝酒,不要开车,半年复查……我一一应承。 走出医院大楼已近中午。外面阳光明媚,清风和煦,往日的阴冷潮湿荡然无存。道旁的柳树已披上新绿,一些不知名的花儿迎风绽放,暖洋洋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清香。放学回家的孩子追逐着嬉笑着……我头脑里突然冒出宋人王义山的一句词来:“喜听得、欢声满目。禺鲁聪明天所赋,只无灾无难为多福。”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功名利禄皆过眼云烟,唯有健康平安才是最大的幸福。这道理通俗易懂,人们耳熟能详,但有几人能在无病无灾的时候想到它并为之身体力行的呢?“身后有馀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这也许才是真实的人性,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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