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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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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栾德尚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8560 发布时间:[2023-9-28] |
一日,孙女对南宋赵师秀《约客》一诗中“闲敲棋子落灯花”中“灯花”怎么也理解不了。问我:“灯花是什么?”我用棉花捻成细绳当作灯芯,然后放到一个小碟子里,倒上点食用油,灯芯浸油后点燃,看着灯芯的燃烧,孙女终于明白“灯花”的意思。由此勾起了我对灯的回忆。 小时候,农村大多数人家照明,用的都是由玻璃瓶制作的小煤油灯,那时人们都叫做“洋油灯”。家里不暗到一定程度,父母是不让我们点灯的。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煤油、火柴等生活用品都要凭票购买。我们家每个月有七两煤油供应计划,人口少的人家只有半斤计划。供销社里没有亲戚和朋友,多一两也是买不到的。 那时,生产队不知哪来的那么多农活,每天都要出工,甚至雨天都要干活。有一句口号:“革命干到年三十,大年初一开门红”,正是当年生产队劳动的真实写照。家里的活只能晚上做。油灯虽小,但每户人家一天都离不开。母亲缝补衣服、纳鞋底,筛粮食、做大席、编篮子等,父亲撕柴(将芦苇加工成芦席的一道工序)、剥篾子、打柴帘、编柳筐等基本都是晚上的活。当一轮明月挂到空中,父母为了节省灯油,他们会在皎洁的月光下继续劳作。 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用上了罩子灯。罩子灯要比小油灯亮堂多了。我做作业时,会在一张厚白纸中间剪个小圆洞,然后套在灯罩上,这样在灯下做作业、看书更亮堂。 在我们家乡,还有一种马灯。马灯主要在户外使用,它不怕风,不怕雨,曾为人民公社时期的农业生产作出贡献。 每当收麦、收稻时节,打谷场上是离不开马灯的。打谷场的四周埋上几根粗壮的竹竿或树棍,马灯高高悬挂在竹梢或树棍顶端。人们在灯光下放场、打场。牛儿拉着石磙,在放成圆形的麦场或稻场上打圈圈。石磙跟着牛不知疲倦地奔跑,赶牛人一手牵着牛的缰绳,一手甩着系有铁片当响铃的鞭子,嘴里哼着,抑或唱着不知名的曲子,父亲告诉我这叫“打犁犁”。其实它没有固定的曲调,不同的赶牛人哼着不同的曲调。曲子时而像陕北民歌清脆高亢,时而似江南小曲优雅缠绵,时而如闷雷沉郁顿挫,时而若涓涓细流悦耳动听。我无法用拟声词来表达这美妙声音的音节和节奏。据说牛听到这抑扬顿挫、曲折婉转、节奏明快的“音乐”,就会兴奋异常,走得更快、更欢了,是真是假无从考证。那个响铃“铛铛……”不停地响着,与石磙在麦场上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演奏一曲动听的交响乐,挂在场边的马灯倒像是欣赏音乐会的观众。 在镇上读高中时,由于离家较远,我成了住校生。每天晚上都要上晚自习。高一年级班主任将学生四人分为一个小组,每个小组分配一盏罩子灯。上高二时,学校为改善照明条件,晚自习改用汽油灯。汽油灯用的不是汽油,仍然是煤油。灯泡未点燃前像网状的袋子,打气后张开呈灯泡状,雾状的煤油喷洒到灯泡上燃烧发光,一盏汽油灯就将整个教室照得如同白昼。 使用汽油灯,每天晚自习要打三四次气,而且灯泡很容易坏。学校分给班级的灯泡很快用完了。班主任只好用筹集班费的方法,筹了些钱,由我和另一个同学骑自行车去50里外的县城买灯泡,我们一次性把一学期要用的灯泡都买了回来。有了汽油灯,同学们再也不用在罩子灯下看书、写作业了,第二天早晨也不会是两个黑鼻孔、一口黑泥痰了。 汽油灯用得最多的是乡村文艺演出。每个大队都有一个露天舞台。舞台是用泥土垒起来的,高出地面一米五左右,四角各埋着一根柱子,柱子之间用横木绑紧。演出时,台前横木上挂着两盏汽油灯,台后的柱子上挂着两盏马灯。每逢村子上有演出,人们早早就将长凳子排在舞台前等候观看演出。我“认识”李玉和、杨子荣等样板戏中的英雄人物就是在汽油灯下开始的。 我上了师范学校后,教室里都装有10盏左右的日光灯,教室里更加明亮了,往往下自习的铃声响过很久,好多同学都不愿意离开。 如今,夜幕降临,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闪烁的霓虹灯,道路两旁,各式造型的路灯不但把道路照得通亮,而且成了繁华街道上一道道亮丽的风景线。即便在偏僻的农村,每到夜晚时分,家家户户都是灯火通明。随着科学的发展,LED灯也早已进入寻常百姓家,不仅节省能源,而且光线明亮柔和。 灯的样式和功能不断发展变化,外形更加美观,光线更加明亮柔和,人们的照明条件得到了改善;但“孤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的灯火阑珊之意境已难以寻觅,每当想起这些,心中就泛起莫名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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