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距今2.3亿至0.8亿年的中生代后期,现在的滨海区域属于一个叫做“苏北盆地”的陆域。这个盆地与太平洋相邻,是地球上最古老的陆地之一,它曾经是连接日本、韩国的陆桥。后来,太平洋西岸经历了一次强烈的造山运动,地质史上称之为“燕山运动”,滨海所属的苏北盆地开始凹陷下沉。到了新生代的喜马拉雅运动(又称新构造运动)中,滨海进一步下沉。但尽管下沉,当时的滨海区域仍然是一片高于太平洋海平面的陆地,呈现出一派准平原和残丘分布的景观。现在我们滨海人的脚下,地层中的沉积层厚至200—300米,大都为黄绿色、蓝灰色、灰绿色、黑色砂质泥岩和页岩,偶然可以见到红色或赭色泥岩或泥质沙岩、泥质灰岩。暗色岩中还沉积黄铁矿及少量植物化石碎片。在滨海境内地下靠近残丘的边坡上,至今还留有红色风化胶结构。这一时期滨海一带干燥的夏天过后是寒冷的冬天,这种独特的气候养育了种类繁多的陆上植物。如果我们能返回到那个时候,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滨海陆地面上会有石楠花、莎草、灌木等多达700多种的植物,它们组成一片片的硬叶灌木群落。
距今大约六七千万年之前,崛起的喜马拉雅山聚积着从海洋上吹来的湿气,积雪覆盖的山顶又冷却了湿气,这股冷却了的湿气折而东行,使苏北盆地频繁降雨;而古黄河、古淮河等众多的河流又注入到苏北盆地中,使苏北盆地变成了古黄海海盆,在这段时间内,滨海区域沉没在浅浅的淡水之中;但这个浅淡水盆仍然没有与海相连,它只是一个与海隔绝的浅水、辽阔的淡水湖—黄海湖。滨海安静地躺在黄海湖西侧的湖底中长达七千万年之久。 滨海真正与海结缘是在距今10万年前。 10万年前,全球气候变暖,冰雪融化。带着咸味的东海海水涌入黄海湖,从而使昔日水质甜美的黄海湖成了名副其实的黄海。滨海全境遂融入茫茫的太平洋之中。此时,淡水黄海湖彻底消失了,苦涩的黄海潮带着昔日的滨海陆地与黄海、东海、渤海乃至浩瀚的太平洋连成为茫茫一体。这是滨海所在的苏北盆地,亦即连接日本、韩国的陆桥首次从“桑田”变为“沧海”。 而10万年中,黄海时而波涛翻卷,涌浪滔天;时而海水退尽,成为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在黄海海水的几番进退之中,今日的滨海又有了数次沧海桑田之变。 距今7万至4万年间,全球进入气候严寒的冰期。此间3万年,全球降雨减少,许多入海河流因寒冷而冻结成冰,失去了往昔流往海洋的滔滔气势,而海洋水体因蒸发量大大超过补给量,海平面急剧下降,滨海遂由波浪翻涌的汪洋大海,变成了一马平川的平原。这时滨海又从“沧海”变为“桑田”。那时候,它是整个黄海平原的一个组成部分,整个滨海一带远离大海,成为湖沼遍布的低洼地。这样一片低洼地,到处是荒寂的景象,但水青冈枝叶繁茂,与栎属、松属、榆属、榛属……各类型多样的温带性植物旺盛地生长起来。后来,全球气候又渐渐转暖,在这片低地上渐渐出现了更多原始的植物。春天的花季结束,植物结籽。植物种籽利用扫过地面的温暖的夏季风四处传播。这段时间内,滨海一带各类植物鲜艳夺目。但好景不长,雨水也唤醒了贪婪的“食客”——原始的动物出现了。数不清埋在淤泥里的虫卵孵化了它们形成绵延数十里长的大军,这些扫荡大军是典型的饕餮之徒,能毁掉前进途中绝大部分新鲜植物。于是,滨海的土地上常常只剩下芦苇的茎杆以及零星长着的一些灌木,整个景观犹如一片稀疏草原。 “节物风光不自待,桑田碧海须改”。距今4万年左右,地球上大理冰期结束,气候再次变暖,海平面也在冰雪融水的推动下不断上升。终于,上涨的海水淹没了裸露的黄海平原,海岸线不断向西推进,滨海区域随着黄海平原再次陆沉,为浩瀚无际的大海所吞没。这是滨海第二次从“桑田”变为沧海。 滨海再次成为陆地是在距今3万至1.2万年期间。此时,黄海受到迄今为止全球最后一次冰期中极端寒冷气候的影响,海平面大幅下降,最大下降值竟然达到150米左右。属于大陆架浅海的黄海在这次海退的过程中完全干涸成陆,滨海一带随之又一次重见天日,变成了天高地阔的湖沼平原。在这片天高地阔的平原上,狂风呼啸,冬季寒冷,夏季荒芜,空气中二氧化碳含量下降,阻碍了植物生长,也使动物种群数量保持在较低水平。若干年后,野草和野花占据在这里,之后再生了芦苇、低矮的柳树和赤杨树丛。在滨海的旷野中,也许没有出现过高大的哺乳动物,但隼和丹顶鹤等鸟类的祖先可能光临过,它们在繁殖期能数百只群栖在一起,构成了古滨海大地上的另一奇观。 大致从距今1.2万年开始,地球上第四纪最后一次冰期结束,全球进入了冰后期,气候逐渐转暖,冰雪消融,海面又开始急骤回升。到了公元前7000年左右,海浸达到最大规模,滨海区域随着前次冰期低海面时露出的大陆架全被海水淹没,滨海第三次陆沉变为沧海。 在寒冷刺骨的海水中,滨海这块土地尽管身处浅海,却出人意外地生命繁茂:从太平洋深海涌上来的营养物质在这里富集,无处不在的浮游生物给品类繁多的鱼类提供了大量的食物。它给相邻的陆地送去湿润,给树木送去雨水。几千年来,滨海一带的海平面在海洋及洋流的控制下一直很稳定。 从新石器到汉唐时期,苏北沿海海域在波浪作用下,泥沙作横向运动,逐渐堆积成岸外沙堤,在北起灌河口、南至张家港的苏北中部发育成五道沙堤,由陆向海分别为西南沙堤、中冈沙堤、东冈沙堤、外冈沙堤和新冈沙堤。县境内的成陆部分处在外冈沙堤,堤宽约200米左右,距今有2000年历史。现在我们知道,在漫长的地质、史前时期,滨海一带这块地球上古老的陆地在海浸和海退中曾轮番着沧海桑田之变。直到公元八世纪至明代嘉靖时期,滨海则用另一种方式—黄河夺淮填海造陆,露出自己新的容貌。 二 滨海的陆域,直接与黄河夺淮有关。“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公元600多年,唐朝诗人李白吟下这样千古名句,但即使像他这样具有空前绝后浪漫主义情怀的诗仙也未曾想到1000年后,黄河夺淮奔流到海运沙成陆,竟然让几经沧桑的滨海东部沿海地区,重又在地球上“露面”了。 历史上,黄河素以“善淤、善决、善徙”而闻名。在南宋之前,黄河下游河道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流经河北平原由渤海湾入海,与沉睡在黄海海底的滨海东部沿海地区没有任何关系。然而从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至清咸丰五年(1855年)的七百多年中,黄河却持续离开河北平原南摆至淮河流域夺淮入海。黄河长期夺淮入海对苏北自然地貌的变迁起了极大的影响,最终造就了苏北平原上包括滨海在内的新大陆。 黄河是仅次于长江的我国第二大河,发源于青藏高原巴颜喀拉山脉雅合拉达合泽山东麓的约古宗列渠,流经青海、四川、甘肃、宁夏、内蒙古、山西、陕西、河南、山东9个省区,在山东省境注入渤海,干流全长5464公里,流域面积75万平方公里。在历史上,黄河之所以以“善淤、善决、善徙”著称于世,是由黄河本身特殊的水文特点决定的。黄河的特性主要有两点:一是水量小而变率大。黄河虽然号称我国第二大河,但因为流经的我国北方地区气候干燥,年降雨量一般在400—600毫米之间,又因大量蒸发、渗漏和沿途灌溉引水,径流量极为贫乏。黄河水量虽小,但其季节和年际变化却极大。黄河下游洪水主要来自中游干支流地区,这些地区雨量季节分布很不均匀,大都集中在7—10月份,而且多系暴雨或大暴雨,常常在几天之内将一年内一半以上的雨量倾泻下来,夏秋汛期的降水量占全年水量的60%—70%,大部分洪水具有暴涨暴落的显著特点。黄河的主要特性之二是含沙量在世界河流中雄居首位。与洪水一样,黄河泥沙主要来自中游的黄土高原。黄土高原西起青海、甘肃,东至太行山,北抵长城,南达秦岭,总面积58万平方公里,其中有43万平方公里为水土流失区,28万平方公里为水土流失严重区。由于黄土深厚,质地疏松,易受冲刷侵蚀,尤其是黄河中游晋陕地区,地表植被稀少,千沟成壑,一遇暴雨,便有大量泥沙随着水流进入黄河。根据多年观测资料计算,黄河平均每立方米的含沙量记录高达650公斤,每年输送到下游的泥沙有16亿吨,其中大约有12亿吨输送入海,今日滨海土地全部由黄河夺淮输送的泥沙构成。 1949年以前的3000多年间,黄河下游决口泛滥1500多次,较大的改道有26次,其中重大改道有6次。洪水波及范围北达天津,南抵苏皖,纵横25万平方公里。滨海境内,曾经到处都受过黄河水沙的灌注和淤淀。黄河的决口泛滥对滨海地区地理面貌的变迁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南宋建炎二年(1128年),河南李固渡决口,黄河离开游荡了1000多年的河北平原而进入淮河流域在淮河入海。这为滨海地区日后成陆,献上了具有历史意义的奠基礼。这里要介绍一个宋朝著名的叛臣杜充。据《宋史》记载,杜充,字公美,宋相州人。建炎元年(1127年),杜充进天章阁任北京留守,迁枢密院直学士。这一年抗金元老宗泽去世,杜充代为留守兼开封尹。到了建炎二年(1128年)冬天,金兵积蓄力量,意欲一举南下荡平宋朝天下。杜充为阻止金兵南下,在滑县以上李固渡(今河南滑县西南沙店集南三里许)以西扒开黄河大堤,决河东流。新道经李固渡、滑县南、又经濮阳、东明之间,再经鄄城、巨野、嘉祥、金乡一带汇入泗水,由泗水入淮。这次人为决河在黄河历史上是件划时代的大事。从此,黄河离开了《山海经》、《禹贡》记载流经今浚县和滑县南旧滑城之间的故道,不再向东北流入渤海,而改为向东南流入泗水和淮河。在金代有记载的12次决口中,决后河道摆动在该地区的占10次,“或决或徙,迁地无定”,在这样“或决或徙,迁徒无定”的过程中,黄河为今日滨海地区成陆打下了基础。 金世宗大定八年(1168年),黄河又在李渡固决口,淹没了曹州城(今曹州西北60里),夺溜十分之六,流入今单县一带,经砀山、萧县,于徐州入泗河。遥想当年,黄河南决后,金人如果恢复大河故道,恐怕也就没有今日之滨海了,但金人一怕改为旧河道引起大宋朝廷攻打,二则从此黄河由淮入海利于扩地,故消极增筑堤岸,故意引水入淮。元至正十一年(1351年),有一位叫贾鲁的河臣主持治河工程,干脆筑塞北流,挽河东南走由入淮的河道,形成著名的贾鲁河。这条河于徐州入泗水,循泗入淮。明初,黄河主流一直维持着经由徐州至今日滨海北境合淮入海。明弘治三年(1490年)后,北岸黄河堤防相继建成,黄河无法改道北徙黄河下游河道虽然仍然紊乱不堪,“忽东忽西,靡有定向”,但却逐渐形成了比较固定的汶、涡、颖三道,而以汴道为主流。从总体上说,此时黄河的下游河道干流日益摆向东南,曲曲折折地指向今日滨海。 明万历六至七年(1578—1579年),此时朝廷治河总督施行“塞决筑堤,束水攻沙”的治水方略,利用加大流速增强水流力原理,在徐州至淮阳段大筑遥堤、缕堤、减水坝,增筑高家堰抬高洪泽湖水位以冲刷黄流,在砀山、丰县界上建邵家口大坝,断秦沟旧道,使大河专走崔家口以下新河。这次被固定下来的下游河道,即今地图上的黄河故道,从此成为推沙助滨海迅速成陆的走廊。 回顾历史,至公元1128年,黄河夺淮走向趋定。此时,滨海县境内近岸海面由黄河淤沙滞积而陆地渐成,但与人民的想象不同,淤积速度并不快。尽管明嘉靖时贡河尾闾河段的积沙问题开始突出,此时境内也只谈海壅而不论陆地延伸。因此,自1128年至1578年的450年中,滨海境内平均每年河口淤积延伸只有22米。明嘉靖年间(1522-1567年),明代总河万恭亲临淮安海口,向今日滨海放眼望去,他亲眼目睹“淮安海口广三里,望之天际,冬时洲渚若若浮,一经潮长(涨),则烟波极目耳”。淮安城内至今仍有望海楼,滨海此时仍沉没在烟波浩渺的黄海海底。 历史发展到了明嘉靖至万历年间,有着“千古治黄第一人”美誉的潘季驯出现在黄河出口处。据《明史》记载,潘季驯,字时良,号印川,浙江乌程人。生于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卒于万历十三年(1585年),终年75岁。潘季驯是第一位亲临滨海渐成陆地的朝廷大员,他历任工、刑、兵三部尚书,是一位伟大的治水专家。他一生四次总理河道,有着27年的治水生涯。当时黄河堵决,黄水泛滥,包括滨海区域内的,入海道几乎成为平陆。朝野上下议论纷起,官员们七嘴八舌,有说故道当弃,有说决口当留,有的提议开支流杀下游水势,有的则提议海口另行开挖,等等,不一而足。明万历七年(1579年),除夕,潘季驯乘轻舟出云梯关至现在滨海北境。他“延袤四望则见积沙成滩,中间行水之路不及十分之一。然海口故道则广自二三里以至十余里”。潘季驯在尚无人烟的滨海境内视察,反复调查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唯有开浚海口一节于理为顺”。于是,他力排众议,组织人力、物力和财力,对黄河主干道“塞决以挽其趋,筑遥堤以防其决,建成水坝以杀其势。”果然,仅一年时间,滨海境内“雨河归正,沙刷永深,海口大辟”。潘季驯还借水攻水,当年即调用淮河100亿立方米清水用于刷黄冲沙,并向滨海境内输送泥沙2.5亿吨。奇迹出现了,从1578年至1677年的99年中,滨海境内河口每年因此平均淤积延伸约400米,较之1128—1578年间每年延伸约33米的速度,已不可同日而语。 可惜的是,明朝的气数将尽。天启初元(1621年),山阳县里外河连决十余处,滨海北境复为巨浸。至崇祯四年(1631年)黄河决新沟、建义、苏家嘴,从此滨海境内重又“黄水横流,淤淀愈甚,堤防废圮以致频频溃溢,溃溢一次,则处其下者垫高一次。直到清康熙十五年(1676年),滨海城境内正河流缓,沙停愈形垫溢,海口积沙成滩,亘二十余里水。”(《阜宁县志》)。当时朝廷囊中羞涩,治河者多尽力于漕运船只经行之地,比如大运河河道,认为海口之通塞因与运道无关而“姑置之”。这样,作为黄河的入海口,滨海北境此时已被朝廷当作“弃儿”。直到康熙特简安徽巡抚靳辅总督河道,滨海的黄河入海口情况才有改观。 康熙初年,靳辅上任后,在清口至滨海县境内海口共三百里间挑挖引河借水攻沙;同时尽塞沿岸决口,坚筑两岸堤防并于滨海县境内创筑束水堤一万八千余丈。“当盛涨时,黄、淮两大渎无歧流,无旁泄,毕力以趋海口,急流漩搜,势如鼎沸,沙淤渐辟,两河(黄、淮)悉归故道”。靳辅在滨海县境内治水,对明潘季驯的治河方法又有创新。他发现河身淤土有新久两种不同。其中三年以内的新淤,外面虽是板土而其中泥未干,冲刷最为容易。五年之前之久淤,期间淤泥已干,与板沙结成一块,却冲刷最难。于是,他发明了一种全新的方法,即于河身两旁、近水之处,离水三丈下锹掘土,各挑引水河道,掘面宽八丈,底阔二丈,深一丈二尺以待黄淮之水下注。靳辅之举,致使滨海县境内堆沙成陆速度之快可谓空前绝后,创造了历史之最。从1677年到1700年仅23年间,县境内河口延伸长达24.81公里,年度延伸长度竞达1080米,每天陆地向海口外延伸竞达近3米。到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河口下移至滨海县八滩附近。清张文瑞《治河书》云“至八滩之地,直到海口,一望东海,汪洋无际。”以至直到今天,人们还将八滩镇以东的人称为“海下人”。雍正年间(1723—1735年),我们的先人则在八滩已望不见海,后陆地又东移至八滩外的王家港。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与公元1700年相比,河口又下移20多公里,达新淤尖。《河渠纪闻》云:“至北自(县境)南岸新淤尖岸四泓滩边,横量二百六十丈,深四五丈。”“从前海口原在王家港地方,自雍正年间至今,两岸又接生淤滩,长四十余里,南岸遂有新淤尖、尖头洋之名;北岸有二泓、三泓、四泓之名。”河口又向外伸展20多公里,黄河口陆地外沿的结果,使滨海新陆地日益远离黄海成为河湖港汊交错的湿地。 至乾隆年四十二年(1777年),黄河下游又成危河。据统计从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年)到嘉庆十五年(1810年)滨海境内黄河安澜仅8年,不宜人居。此时,朝廷有人建议黄河改道离开滨海,由六塘河入海;又有人建议改由射阳湖入海;还有人提出黄河改由灌河入海,但灌河口与开山岛相对,黄河由此河入海也难免渐次停淤。最终河臣们的结论是应修复旧河,“云梯关下接筑长堤,收束得力,河身、海口自必日刷日深,收顺轨安澜之效。” 清嘉庆十七年(1812年),两江总督百龄到滨海境勘察,他用文字给我们留下来当年滨海境内的原始场景。此时,这位封疆大臣眼中的滨海县境内尚少有人烟,满眼是“苇草丛杂、芦根盘结、水不能行,黄水倒漾,迂回散漫,深不过数尺。”这一年百龄走遍滨海县境内黄河南北岸,在朝廷的支持下,他于1812年底组织人、财、物力,尽塞决口,大挑今滨海县境内黄河正河,普加大堤,接云梯关外长堤,并设官修守。次年春,为了验证此举效果,百龄第二次视察滨海县境内的工程。行前这位两江总督对黄河能否真正入云梯关外滨海地区入海,用河身刷涤深通还不敢轻信。秋天,他直插滨海境内黄河大堤按视工程,随时、随势登舟,亲自测量水势。结果他在给皇帝的“查勘海口束刷通畅疏”中,回报了他在滨海县境内所见所闻:“自云梯关至八滩而下,直到海口、南尖,俱深二三四丈余尺不等。次第循轨畅行,毫无停滞,瞭望海中,见黄流亘起,直由南北尖之外冲出甚长。捕鱼船只帆樯往来,距海口似甚辽远,与去年所见南尖之下即有渔船泊聚情形迥异。”渔户们告诉他,“向年黄河入海自出南尖而下不过数里即与海水不能异色,渔船即在海口施网。一年黄流挽正之后,气力猛盛,冲至海口约有四五十里之遥,始与海波合色。渔船须避黄流至数十里之外始可捕鱼。”“计二十年来,未见黄水如此之奋迅,且其势甚急,海口两旁积沙淤土跌塌深宽。南岸系海滨以下旧滩,民住草房均被冲塌。”百龄还随潮渡过北岸,由北岸沿堤而下,一路测量河道,比较春间探视的时候,他发现河道加深八九尺至一二丈以外。百龄欢欣鼓舞,向朝廷回报认为“似此尾闾宣通、全河东注,诚为大好气象”。 百龄之后,淮河道黎世序继续善治堤防,修筑今滨海境内七巨、八巨等诸要工程,从此,滨海境内黄河又安澜13年,境内人烟逐渐稠密。但到了道光年间,清朝官府已无财力治黄,导致“黄水盛涨则减黄减清;又停建束水坝,致使黄河下游河湖渐淤,黄水倒灌清口,淮水日壅。汛期水至,境内黄河中泓因淤塞已无法出水。”从此,黄河陷入有防无治的境地。“伏秋大汛,河官仓惶抢救,竭蹶不遑,及至水落霜清,又不再求疏刷河身之策,”滨海境内河高堤险,处处令人担忧。道光六年(1826年)八月二十日,两江总督琦善启放减水坝,拟在滨海县境内海口专泄黄流。但是,每当伏秋黄水盛涨或海上汛潮骤涌,滨海县境内竟然黄河水停顿,上平到堤顶。 黄河东流的悲剧终于到来。清咸丰五年(1855年),河南兰考铜瓦厢决口,这是黄河下游人民永志难忘的日子。该年农历六月十五日至十七日,黄河下游水位接连上涨,河南境内的下北厅水位骤升至一丈一尺以上。十七日夜晚一场大雨之后,水势更加汹涌,两岸洪水漫滩,一望无际,其间堤水相平之处比比皆是。十八日,兰考铜瓦厢三堡以下堤段,突然塌三四丈。入夜,南风大作,风卷狂澜,波浪掀天。十九日凌晨,堤防终于溃决,二十日全河夺溜!此次铜瓦厢大决口发生后,黄河终于与滨海告别,其主流先流向西北,最终在山东寿张县张秋镇穿运河,夺大清河至利津县入渤海。从此,黄河下游结束了七百多年由淮入海的历史,再次回到由渤海湾入海的局面。 但是,此时黄河改道的故事并没有结束。1855年,黄河徙往山东,山东人深受其害。同治十一年(1872年),山东巡抚丁宝桢忍受不了,他请求朝廷堵河南铜瓦厢的溃坝,让黄水复从今日滨海境内出海口。现在看来,假如丁宝桢的奏请得到朝廷首肯,今日滨海则仍然是黄河海口且土地日增,但那时朝廷已完全没有财力、人力来办这件事,丁宝桢的廷奏没有结果。同治十二年(1873年),巡抚张曜又奏请准如丁宝桢所言,却遭到两江总督曾国荃、漕督卢士杰坚决反对。为什么?因为江苏经济发达,已经成为朝廷的“钱袋子”,黄河已改道,不能再祸害江苏。同治十三年(1874年),郑州黄河堤坝溃决数百丈,海内大震,山东官民坚决要求朝廷将黄河改道复走滨海东北海口,而河南、安徽、江苏官绅又坚决反对;其时直隶总督李鸿章还是从江苏经济发达这一观点出发,上奏提议“宜塞决口挽入大清河,经利津入海。”朝廷认可了李鸿章的建议,山东只好忍气吞声,努力加固接筑改道时的缺口。从此,从清口至滨海的四百里黄河终成地球上的黄飘带。黄河故道就此成为中华民族的一笔遗产。 综上所述,滨海从沧海变为桑田主要在黄河夺淮以来的700年中,尤其是明朝潘季驯实施“束水攻沙”的治水方略,使黄河故道不断淤积,河口受海潮顶托,巨量泥沙日积月累,海滩日涨,海口日远。明末清初,河口三角洲前缘已伸展到四套以东,北缘达灌河口,南缘沿射阳湖向东推进,滨海身在其中逐渐成陆。17世纪末,原位于沭阳、灌云、灌南、涟水诸县之间的古硕项湖和桑墟湖已淤为平陆,三角洲前缘进一步伸至今滨海县八滩镇,北缘达云台山麓。清朝康熙之后,大量泥沙进入黄河海口,每年平均以15公里的速度向海推进,从而成就了滨海的陆域,也使今日的滨海港建设有了可能。1855年,黄河从河南省兰考县铜瓦厢改道后,明清黄河故道滨海段约90公里。黄河北徙改由山东利津入渤海后,滨海县立即承受了国土流失的巨大压力。全县近五十公里的海岸因供给这一海岸淤涨的大量泥沙骤然中断,海岸演变发育由河流作用为主的堆积过程迅速转变为海洋动力作用下的岸滩侵蚀,三角洲岸线逐步侵蚀内移,而位于滨海县境内的黄河故道河口段后退尤为急剧。据历史记载,黄河改道后,黄河故道河口海岸在1855-1890年间,每年后退300-400米,1891-1921年间每年后退为200-250米,1921-1958年间每年后退75-80米,1958-1971年则每年后退不足70米。仅百余年间,滨海县海岸线蚀退接近17公里。1971年后,滨海部分岸段由于建造了海岸防护工程,岸线后退受到控制,二十世纪末,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全县全面进行海堤达标建设,故道黄河口两侧均兴建了海堤达标防护工程。滨海港的崛起,使滨海岸线的蚀退从根本上得到了遏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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