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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艰难岁月里存贮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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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卫荣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7085 发布时间：[2019-12-9] |
父亲来了，我见他穿的鞋旧了，带他上街买了一双保暖鞋，回来时顺道去菜场买菜，路过卖鱼的区域时，父亲停下来，指着鱼箱里的鳝鱼问摊主多少钱一斤。五十！父亲毫不犹豫地说，来一斤！我一愣，父亲何至如此大方了？
我准备掏钱，父亲按住我的手，自己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父亲看出我一脸费解的表情，笑了笑。回家的路上，父亲说：“你十六岁那年，我去河南你姑姑家做衣服挣钱，记得吗？”父亲这一句话，倏地打开我记忆的闸门。
那一年，我正在读初三，母亲得了肺结核，给母亲看病欠下一大笔债，眼瞅着一家人的日子陷入困境，我也即将面临退学的危险。父亲一脸愁容，每天唉声叹气。有一次，我放学回家，看到姐姐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晚上，我听到父亲和母亲在小声商量姐姐出嫁的事情，说男方家有三间大瓦房……我非常生气，姐姐才十九岁啊！那时我已经十六岁，能读懂父母在为一家人的生计发愁，而不得不为之的行为；我也能分辨出姐姐的幸福不能以此为代价。然而，除此之外，我似乎没有一点阻止的能力。
就在这时，父亲收到嫁到河南的姑姑的一封信，这封信让我们一家人的困境有了转机。姑姑在河南洛阳开了一个给工厂缝制工作服的作坊，让父亲去帮她做工，可以挣点钱贴补家用。这对于我们一家人来说，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父亲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在饭桌上亲口对姐姐说，那门亲事不愿意就算了，等以后有合适的再说吧。接着，父亲便打听去河南要乘的车辆，请村里有见识的张伯顺便给带卖一张车票。张伯告诉父亲，早晨五点发车，最好提前一天住到城里的旅社才能赶上，住宿费一夜五角钱。
这又难住了父亲，家里哪还拿得出钱住宿呢。为了省下五角钱的住宿费，父亲决定让我夜里骑自行车送他，两点从家里出发，早晨正好赶上班车。谁知，睡一觉我被父亲叫醒后，发现屋外正哗哗地下着雨，但是父亲没有犹豫的意思，让我吃了一碗泡面，又递给我一件雨衣，而父亲身上裹着一块塑料布，就出发了。
刚开始雨还小点儿，到了半路雨越下越大，我用力蹬着自行车的脚蹬，一圈又一圈，也许是那一碗泡面给我增添了无穷的力量，亦或是感觉父亲去这一趟，回来后我们一家人的日子就会脱离困境。我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只听到耳边的雨点拍打雨衣的声音，噼哩叭啦，像永不停止催我奋力向前的战鼓声。父亲侧着身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稍微前倾打着手电筒，好让我看清前面的路况。一路上，百余里地，我和父亲几乎没有说话，但是，我的心里一直在翻腾着一个念头：我不是一个孩子了，除了学习，我还应该分担父亲的责任了！天微亮时，到达县城的车站，看着父亲坐上了客车，我才长舒一口气。
父亲在河南挣钱的日子里，我趁着星期天，跟别人学着到河里捕捉鳝鱼，夜里把捕捉鳝鱼的网下到河里，清早去收，每次能下一斤或二斤，五角钱一斤，卖了钱贴补家用。而父亲在姑姑家做了半年后，带回六十块钱，不仅还完了给母亲看病借的债，还给全家买了一顿肉吃，真解馋啊。有一天，从来没吃过鳝鱼的我，见家里境况有所好转，便宰了几条鳝鱼，想给一家人改善一下伙食；父亲见了，大骂我不会过日子，然后生气地把鳝鱼给扔到河里去了。
我明白父亲今天如此痛快地花高价买鳝鱼的原因了。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记恨过父亲。自从与父亲共同经历了那个雨夜的跋涉，我就懂得一个男人应该在家庭中担负起的责任。无论是为了省五角钱赶路的雨夜，还是倒掉鳝鱼举动，亦或是在生活发生转机的刹那间，父亲对姐姐婚事做出的否定，那些都是一位父亲在艰难岁月里对亲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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