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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砖”小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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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德荣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5696 发布时间：[2019-8-16] |
年愈耄耋的我，总甩不掉“新事记不住，旧事忘不了”的男人衰退的特征标志。譬如，儿孙们假日回来聚餐时，提及餐桌上的“光盘行动”时，又勾起了半世纪前我的一段刻骨铭心的辛酸史。
1963年初，刚出校门的我和爱人，在极其简陋的条件下结婚成家。翌年早春，喜得千金，乐庆之余顿觉忧虑：家徒四壁，寅吃卯粮，捉襟见肘，三口之家今后日子咋过？几日前，为备妻子生产，提前向邻居借了几斤荒粮，舂磨成糁子。妻子产后，岳母步行几十里特送头十条小卷子来作月子礼。这些省点吃，也只够妻子吃上十天半个月的。锅上暂有，锅下烧草又成了问题。于是，借二叔家小车、筢子，准备至三十里外的荒滩划草，续炊度日。春寒料峭，冷气刺骨，凌晨即起，先安顿产妇，后忙自己。喝碗薄粥后，挪开柴门，备车上路。刚出门槛，躺在茅屋内地铺芦席破絮中的妻子立马叫回了我。她从铺边袋中抖抖地摸出一条小卷塞给我，推辞再三，只好勉强收进囊中。她叮嘱道，饿了就拿出来咬两口，顶一阵，有劲划草。
推车颠行于泥路上，我边走边思忖着，总觉着贤妻给的这条小卷子非同一般。此时此刻，它就酷似一块沉甸甸的金砖。
卷子虽小，却来之不易。妻子怀孕期间，还挺着大肚子坚持参加农业学大寨，下田干活，常以野菜充饥，有时饥累晕倒。加之，产时出血较多，体虚至极。常言道：庄稼缺肥减产一季，产妇月亏致病一世。丈母娘舍不得她，送来这份月子礼。她的父母、弟妹全家七口人，口中抠粮，忍饿喝汤，不知要省多少天，才够做这么多卷子粮。真是雪中送炭，枯苗得雨。
寒风拂面不觉冷，但愿天长多划草。在无垠的荒滩中，拖着大筢，奔南冲北，拖东拉西。只怨那些斫草人斫得过于吝啬，或划草人划得太频繁，使我半天没划到一抱草。肚子里稍有小抗议，摸摸珍贵的小卷还在，先到沟边掬几口水饮，接着干。日上三竿，紧划不停。晌午时分，饥肠辘辘，腿脚像踩棉花似地，使足力气又划一阵，垂涎欲滴，依性子立马将卷子狼吞虎咽，横扫饥饿。可刚伸手，便想到因奶水不足而啼饥号寒的幼婴，又立即缩回。划呀划呀，日渐偏西。那条小卷触摸还在，更舍不得靠嘴，赶忙推车回家。
一进家门，妻子问：“孩子他爸饿坏了吧？一个整劳力大男子汉，一条小小的卷子哪能抵饿呀！”“不怎么饿。”“锅里还留着呢，自找吃吧。”我慢慢从衣袋里掏出那条伴我外出旅游一天，还带着我体温的不到一柞长的小卷，原封未动，完璧归赵。
妻子接到手中，顿时潸然泪下，又生气又心疼：““开什么玩笑！难道这条小卷比小命还值钱吗？金砖啊？你是家里顶梁柱，你垮了，我和孩子怎么办？”哭哭说说，唠叨不完。我强打着精神，陪笑着，拍着胸口道：“这不好好的嘛，月地里别哭致病，你身体要紧，孩子还要吃奶呢，你还记得读过‘一个苹果的故事’吗？上甘岭战斗中，孟指导员等志愿军战士们，坚守阵地时，多少天口喝难熬，唇焦舌燥，仅有一只苹果，谁也不忍咬一口，闻一下又传给别的战友，你推我让，最后给了重伤员。眼下我们家，你是最需补充营养的，为了孩子，为了家庭，给你留下这条小卷是完全应该的……”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半个世纪已过，当年艰难竭蹶、并日而食的岁月一去不复返。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后，在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英明正确领导下，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新中国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今天强起来。经济社会发生了根本巨变。一系列惠农政策让“三农”得到了长足发展。农业上连续丰年稔岁，五谷丰登。农民们安居乐业、脱贫致富奔小康，人人过上了朵颐大嚼、鼓腹含哺的安逸生活。再没有人受那缺吃少穿的贫苦煎熬。但我们必须清楚地知道，福过灾生的真实内涵。时刻不忘历史，居安思危，牢记使命，负重前行。懂得现实生活中，自然灾害时有发生，老少边穷地区还有一时没有脱贫的人们需要我们伸出援助之手，崇尚节约，反对浪费，每餐不忘一粥一饭来之不易，每衣牢记一丝一缕物力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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