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的滨海县界牌镇条河村,麦苗青青。
离村部老远,就见一块黄底黑字塑料牌钉在西山墙上;近看,上书“软弱涣散村党组织整顿工作公示清单”16个大字。见记者紧盯这块“黄牌”边看边记,村党总支书记张井红忙招呼,“外面凉,快屋里坐。”
村部是去年新盖的两层楼。同行的滨海县农办主任栾茂成刚说明来意,会议室的门“咚”地开了,一位戴金项链的壮汉闯进来,冲栾茂成大声道:“领导,我咨询个事,看同村书记说的投不投?”又一指张井红,“你先不吱声!”会议室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看得出,这是一起突发信访。42岁的壮汉孙学东用10分钟,才把“咨询”的事情说清楚——他是该村8组人,目前在毗邻的众兴村办养鸡场。众兴村地少,他便想回本村流转300亩土地,用鸡粪肥田种玉米、作饲料,形成循环产业。他找张井红好几次,张都答复他“没地”。
前几天,他在村公示栏和组“明白墙”,瞧见村生态农业园流转600亩土地的公示,气不打一处来:为何他们要那么多地都有?张书记不是耍我吗?
“巧!你问对人了。”栾茂成笑着对孙学东说,“条河是省重点帮扶贫困村,我们农办和镇政府最近专门为村里做了3年发展规划,其中就有引资创办村生态农业园项目。生态园规划请扬州大学做的,我是见证人。”
“你为什么不帮我?”孙学东扭头责怪张井红。
“土地流转必须村民自愿,村支书无权作主。”栾茂成抢着回答,包括村生态园流转土地,要村民公开投票,票过八成才作数。“要是八成以上村民同意你包地,我和张书记同样帮你协调。”
“误会书记了,别生气哦。”孙学东面露尴尬,同张井红打招呼,告辞。
“生气?村务公开这两年,哪天没有群众疑这疑那、问这问那?回答迟了,一个举报电话就到县委书记那里。脾气,早磨没了。”张井红笑着自嘲。
去年初,该县在296个村居全面实施“阳光村务”,每件事、每分钱、每本账,不仅要向村民全公开、细公开、快公开,还要发在县阳光村务网上,向全社会公开。县、镇两级干部手机号码同时公开,接受举报,谁捣鬼谁倒霉。
“我们是县阳光村务试点村,县委书记兼村‘第一书记’,抓得那个严哦。”老张撇嘴,一副痛苦表情。
“怎么个‘严’法?”记者追问。他一拍口袋说,“装着烟呢,自己买的,但当你们面不敢抽。一冒烟,村民就问‘招待烟’吗?立马反映到村理财小组,记上一笔。现在上面来人,别说拿烟报不了账,连我犯烟瘾都憋着,省得瓜田李下说不清。”
“当16年村支书,感觉这几年最难。”他引记者出门,指着村部门前树上高音喇叭说,全村有24个,村务是立体化公开、家喻户晓,搞不了一点鬼。
“以前常搞鬼?”记者笑问。
他嘿嘿一笑,憨厚地说,以往,村干部总有点“小毛权”,比如给亲朋好友安个低保之类。去年,先公开评议再公示,全村一下取消11个假低保,还处理了一名村干部。这么一来,谁还敢弄虚作假?
正说着,他冲路上一位老人喊“滕校长”。小学退休校长、68岁的滕学荣闻声过来,两人见面哈哈大笑。原来,1个多月前,他们还曾有一次激烈争吵。
去年11月,村里搞集中居住区,声明“谁先交钱、谁先选房”。滕校长第一个交了钱,选房时,自然选了出行便利的第一排第一户。不曾想,该户已被“内定”。滕校长奔到村部门口,当众质问张井红:“为什么出尔反尔?暗箱操作?是不是收了好处?”张井红矢口否认,却欲言又止,让滕校长更加生疑,围观群众也帮腔帮调。情急之下,张井红只好公开了一份协议——去年,县里多个部门帮助新建村部,为了3名拆迁户早日动迁,村里承诺他们“在集中居住区优先选房”,并签了协议。村里顾此失彼,造成选房“撞车”。理不辩不明,最终以张井红道歉、滕校长让步化解了这起纠纷。
“你这一吵,既揭了我们工作不实的伤疤,也还了村干部一个清白公道。”张井红由衷致谢。
“村支部凝聚力越来越强。我看,西山墙上的‘黄牌’,可以摘掉了!”滕校长真诚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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