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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巨款”的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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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崇英俊 来源:滨海日报 浏览次数:1846 发布时间:[2014-7-7] |
自1976年底至今已快满38年了,无论是我参军的那4年,还是回乡工作后的34年,时常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当年这样一桩往事:记得是那年12月30日上午,寒风飕飕,天色阴沉,我胸佩红花,怀着一颗保卫国防、报效祖国的多年梦想,踏上了从军的征程。可就在大队专门组织的数十人的欢送队伍行进到我的老家正红小街东头,快到渡船码头时,在一阵阵锣鼓和鞭炮声中,我那满脸沧桑、喜悦又略带难舍的父亲突然从队伍的后边追到我的跟前,一手拽着我的衣角,一边轻声地对我说:“小三子,你出来一下!”我乍一听,看来老人家还有什么叮嘱的话没交待完,可当他拉着我的手走到路边的一排树丛跟前时,他随即从衣袋里掏出一只不知用了多久并早已退了色的手帕,打开一层又一层,终于从中拿出3张两元钱塞到我的手里,并说:“这6块钱你带去,到部队好买几样用品。”接过这笔钱,我当时内心里充满了喜悦、惊讶和忧伤:一下子给我这么多钱,简直就是一笔“巨款”,因为自打我知事直到我那年21岁,父亲还是头一回给过我这么一大笔钱呐!可我转身又在猜想:为了凑给我这笔“巨款”,他和我母亲又不知省了多久、想了多少法子呢! 回想老父亲离开我们已整整10年了,他虽然只活到73岁,但已非常不易。父亲在他兄妹6个中是长兄。祖父青年时就患有慢性疾病,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众兄妹、偌大家庭全靠我父母带领和支撑,所以父亲年轻时就吃够了苦、受够了累。尤其是我们这一辈又是兄妹6个出生后,他和母亲的生活负担更加沉重。从上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正是我们兄妹6个长身体、求教育的关键时期,我们不图好吃、好穿、好住,他们总算勉强把我们养活成人已艰难万分。由于长期的积劳成疾,1981年初,我刚从部队退伍回来不久,父亲就患上了肺结核,虽然多方治疗和长期的服药、调养,历经23年,在我母亲的悉心照料下,经过我们兄妹们的全力呵护,到2004年7月,他终究走完了73岁的人生历程而离开了我们。在他去世前的一次村口夜晚纳凉时,父亲曾当着乡邻和家人感慨两件事:其一是设问大家,“就像我这种病难道真的没法看(治)了吗?”一位同辈邻居马上回应他说:“你知足吧!要不亏你几个儿子孝顺,恐怕你骨头早就打鼓了!”其二是说他这一生还有个遗憾:“就是没坐回飞机到天上看看。”他的这一遗憾竟成我终身的内疚,早知道他有这想法,那我不管花多少钱,也要陪他老人家从盐城乘飞机到北京天安门去逛上一逛。 我父亲一生勤劳、耿直,心灵手巧,不畏困难,敢于担当。从60年代初开始,他和母亲除了干好队里的农活外,每天都利用当地丰富的柴(芦苇)、柳资源,编织各种用品,留下少量自用后,绝大多数都拿去换些粮食或卖钱维持家里日常开销,几乎没休息过一天。70年代“学大寨”工作队进驻,到处“割资本主义尾巴”后,父母原先从事的柴柳编织只能隐蔽进行,万一被看得太紧无法进行了,父亲就借口“出去看病”躲到外面去找些零活,挣点钱回来养家糊口。记得1973年和1974年秋天,学校放秋忙假,我都跟随父亲偷着到数十里外的射阳“五七”干校和临海农场去编紫穗槐挣手工费,每副筐子5毛钱,每只抬篓3毛5。一天下来,父亲可挣4块5,我也挣个3块多。10天假期,累计挣到七八十块钱,家里两三个月的开支自然就不用愁了。 在父亲的影响和带动下,我也自小就养成自力的良好习惯,勤工俭学,自己挣钱,几乎伴随我绝大多数读书时光。记得我上高小的时候就自己学会养蚕,每年5月上旬,我就独自到老姑父专门负责的公社育蚕站抓上一些刚退过三眠的春蚕回来养上张把席子,自己出去摘桑叶,自己动手编蚕笼,等到麦收结束时,蚕茧摘下卖几块钱回来交学费。还有就是自己动手用芦苇编丫子捕黄鳝,每年夏天都捕三四个月卖八块十块钱买衣服和学习用品。高中时期,我作为班级团支书、学校团总支委员,不仅品学兼优,而且还学会了编柳条箱(盛农药)、打草包、敲楝树枣、割牛草等,尤其是高二年级时,我还凭借已有的养蚕经验,一边上课,一边带领全班同学集体养蚕,由我全权负责蚕房防病、消毒、保温及后期编笼、上山、摘茧等全程管理,其他70多名同学每天利用课余时间轮流出去定量采桑,整个过程顺利有序,结果总共一张半蚕种的蚕茧不仅产量高、水分低、丝支长,当年县多管(林牧渔)局还派专家小组,专门前来调研总结我们班高效节约的成功养蚕经验。按照事先拟定的分配原则,老师和同学们一致认为我贡献最大,决定一次分配给我14块,正好抵上我全年的学杂费,其他同学也都各分到6块、7块、8块不等,交桑叶最少也分得了3块多。围绕这件成功的事,我还专门以“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为主标题写了一篇工作通讯,结果当年被县广播站在《理论与实践》节目里播出达10多分钟,这为我后来走上基层通讯员生涯奠定了重要的基础和信心。 面对那样的特殊年代和自身家庭的特殊状况,我自幼学会努力减轻家里负担,千方百计自己挣钱安排自己学用所需,从不随便乱花钱。前面说到入伍前父亲给我的那笔6块钱“巨款”,当运兵驳船送我们到达泰州高港码头等候半天再换乘大型海轮去舟山时,排长通知我们可到镇上去买点自己所需的随身用品,经仔细盘算了一番,我决定用这笔“巨款”,先买上一只人造革旅行包、一只搪瓷饭碗、一把不锈钢饭勺、一只塑料皂盒和一块肥皂,总共加起来还剩下一块一毛钱。经过4年的军旅磨练,退伍时除买了一些糖果、香烟回来招待亲友,我还带回来90多元的退伍费,正好还上了父亲为我结婚准备的床和书桌的60块钱的油漆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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